更聲剛過三響,謝無妄已貼著假山背風麵滑下,足尖一點便沒了蹤影。方才那陣風卷起衣角時,他分明看見窗紙上的紅痕一閃而滅,像是有人在屋內用指尖抹去了符跡。
他沒回柴房,也沒走正道,反而鑽進一條專供灑掃仆役通行的窄巷。頭頂瓦片還沾著前夜雨露,踩上去滑得厲害,但他走得穩,每一步都卡在牆縫與石階交接處——這是顧府親衛巡查慣走的節奏,錯半步都會被識破。
盛府今夜不同往常。
平日三更後廊燈漸熄,此刻卻處處透亮,連角門小廝都換了雙崗。一個婆子端著銅盆匆匆走過,嘴裡念叨:“老爺發話了,今晚誰屋裡傳出半個字閒話,立馬發賣到南疆種田。”
謝無妄低頭蹭過回廊柱,順勢把懷裡剩下的手稿往袖中塞了塞。那些紙還在發熱,但熱度比先前弱了許多,仿佛被井水浸過的《續寫版》吸走了部分因果波動。
他拐進東跨院側巷,尋了間堆滿劈柴的空屋閃身進去。灶台冷灰未動,他蹲下扒開中間,將油紙包埋了進去。剛拍平灰燼,右眼忽然一刺,裂紋微現,像是提醒他彆再打吞噬的主意。
“我知道你累。”他對著袖中墨玉佩低語,“等我找到真東西,給你換塊新鏡片。”
話音落,外頭驟然炸起一聲怒吼。
“誰!是誰偷了我的心血?!”
是盛紘的聲音,從書房方向直衝雲霄。
謝無妄嘴角一抽。這老頭平時溫吞如米粥,如今咆哮起來倒有幾分官威,看來真是急了。
緊接著,各院門戶接連開啟,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哭喊聲此起彼伏。有人大叫冤枉,有人咬定是廚房李媽通風報信,還有個粗使丫頭當場暈倒,被兩個嬤嬤架著拖走。
他靠在柴堆邊,聽著外麵亂成一鍋粥,反倒鬆了口氣。
怕的就是風平浪靜。越亂越好辦事。
他摸出匕首,在掌心輕輕劃了一道。血珠滲出,滴在袖口一塊舊布上,瞬間被吸乾,留下淡淡腥氣——這是從琅琊榜世界帶回來的“驗毒巾”,能測出方圓十丈內是否殘留命理陣法的氣息。
布麵毫無反應。
好,那書房封條隻是虛張聲勢,真正的陣眼不在那兒。
他起身撣灰,順手從柴堆裡抽出一根短木棍,往腰帶上一插,扮作巡防副手的模樣,大搖大擺走出屋子。
路過垂花門時,正撞上兩名老嬤嬤守在書房門外,一人手裡捧著朱砂筆,另一人舉著黃紙符,口中念念有詞。
“老爺說了,擅入者杖四十,知情不報者同罪!”
謝無妄咳嗽兩聲,故意壓低嗓音:“顧將軍派我來查昨夜可疑行跡,你們且讓讓。”
兩人對視一眼,遲疑片刻,還是退開了半步。
他裝模作樣推門一瞧,門縫裡果然貼著封條,窗紙也被朱砂畫滿符線。可就在他目光掠過井欄時,心頭猛地一跳。
那口古井的石獅嘴上,多了道新鮮刮痕。
像是有人不久前伸手掏過什麼。
他不動聲色退出,繞到後院僻靜處,從懷中取出那本濕漉漉的《續寫版》。紙頁早已泛黃卷邊,此刻卻被一股無形之力催動,緩緩展開。
一行小字浮現在封麵背麵:
父書三更焚,灰藏東廂瓦。
謝無妄盯著那句,眼神漸冷。
原來如此。盛紘每寫完一篇,就得燒掉,否則命格反噬。而灰燼不能隨便處理,必須藏在特定位置,維持某種平衡——東廂屋頂,正是老太太居所上方,陽氣最旺之地。
他抬頭望向屋脊。銅鈴懸於簷角,隨風輕晃,發出細微脆響。今夜風急,若貿然攀爬,必會驚動全院。
他從袖中摸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上麵印著一對放大的鼻孔圖案——爾康手技能卡,係統商城特供款,消耗一百因果值,效果三秒內定住目標物體。
他隔空一彈。
符紙飛出,貼在屋脊正中。
刹那間,整片瓦麵仿佛凝固,連銅鈴都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