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暗地裡長舒一口氣,張居正請求覲見時,她心裡一直害怕會是因為昨日朱翊鈞命人打了馮保一事兒而來。
但好在,張居正到現在還隻字未提。
“元輔可有滿意的人家?”
李太後心有期冀地問道。
最近這些時日,李太後也常常為朱翊鈞的種種叛逆舉動感到頭疼。
正所謂成家立業。
李太後私下裡也曾動過早些讓朱翊鈞成親的心思,想著如此或許能讓朱翊鈞叛逆的性子變得穩重一些。
隻不過沒有大臣提及,加上朱翊鈞年紀尚幼,所以李太後一直猶豫不決。
如今張居正提了出來,李太後自然是順手推舟了。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臣這裡並沒有滿意的人家,臣以為太後可以給禮部降一道懿旨,讓他們現在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為皇上聖婚選秀一事兒。”
這是他張居正昨夜才想出來的對策,一時之間他又上哪裡去找合適的人家?
何況,他的目的也不是真為朱翊鈞的婚事著想。
而是昨夜他看出來了,皇上如今這是想要奪權啊。
要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毆打馮保?然後又跑到他府上跟他談改製?
之所以如此做,不就是為了廢除司禮監的權力,把權力握在自己手上嗎?
這件事情按理說對他張居正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皇上終究還會成長的,如今雖隻看到了司禮監的權力,但誰能保證再過幾年,皇上會不會就把目光放到了他這個內閣首輔身上呢?
到時候皇上奪權事小,可若是影響到了如今好不容易初見成效的考成法,那就不是他張居正願意看到的了。
而且他還打算明年便開始著手實施一條鞭法,這件事情可是關乎著大明朝的國運,是萬萬不能出意外的。
所以患得患失之間,一宿沒怎麼睡的張居正,便想出了讓朱翊鈞早些成親,以此來分散他專注於權力的對策。
就如同先帝,在見識到了美人兒的樂趣後,朝堂之事不就變得寡淡無味了?
“那……其他人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會不會覺得皇上年紀小了一些從而反對呢?”
李太後自然是不知道張居正的小心思。
她隻擔心會不會有人反對,而後認為是她這個太後擅專太過。
“臣以為應該不會的。”
李太後的謹慎是在張居正預料之中:“稟太後,這些時日以來,想來太後對於皇上的變化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而且實不相瞞太後,皇上昨日裡偷偷出宮便是去了臣那裡……。”
“啊?”
李太後被震驚得難以置信。
“元輔說的是真的?”
之前的朱翊鈞,對於不苟言笑的張居正可謂是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竟然已經叛逆到了主動送上門去了?
“這麼說……元輔都知道了?”
張居正點頭:“臣都知道了,不過這件事情臣以為正是始於皇上如今的叛逆。
因而才想著把皇上聖婚一事兒定下來,如此心裡有了事情,也許就能像從前般穩重一些了。”
說到這裡,張居正視線掠過手裡的笏板,看著太後寬和地笑了笑,道:“臣平日雖常以嚴師自居,但臣也理解皇上如今的舉動。
臣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民間少年到了皇上這個年齡,其實也都一樣。
找貓逗狗、下河抓魚、上樹掏鳥,可謂是精力十足不知疲憊,根本閒不下來。
而據臣所知,如今皇上每天都會主動在卯時起床,而後自覺地鍛煉身體。
前往文華殿學習時雖然有時候會走神,但已經不像從前那般每次去了都是隻打瞌睡睡回籠覺了。”
“都是本宮管教不嚴,讓元輔受勞了。”
李太後有些羞愧道。
不過聽張居正的意思,倒像是並不打算追究朱翊鈞命人打馮保一事。
仔細算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李太後覺得發生在朱翊鈞身上的操心事情,比之前那十幾年的加起來都要多。
但也確實有好的一麵,就比如會主動前往文華殿學習,以及不知道抽什麼風,突然就開始很自律地卯時起床,主動鍛煉起體魄來了。
“隻是皇上聖婚選秀一事兒,還需太後您親自降懿旨才是。”
張居正收回目光,再次看著手裡的笏板道。
李太後長舒一口氣,既然張居正不過問昨日朱翊鈞打馮保一事兒了,那麼這件事情自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
隻是得提醒一下馮保了,這些時日在皇上身邊多提防著些,彆再被那臭小子逮住機會又毒打一頓了。
這馮保也是,明知道要挨揍,怎麼就不知道跑呢?
事後跑到自己這裡支支吾吾的,又不肯直說。
加上那臭小子也不承認,自己又如何能名正言順地訓斥呢?
“那就有勞元輔幫本宮起草這懿旨了。”
李太後正色說道。
“臣遵旨。”
隨後望著張居正行禮後離去的背影,李太後的鳳眸中漸漸閃爍著輕鬆與微笑,這件事情要是順利,那麼自己也就少了一樁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