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紫禁城大大小小無數宮門。
文淵閣前,在張居正、張四維、馬自強、呂調陽四人為首的閣臣恭迎下,朱翊鈞大步走進了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文淵閣。
張居正顯然也已經跟其他幾位閣臣早早通過氣了,所以朱翊鈞的到來,這幾人臉上隻有欣喜,並無驚訝。
畢竟,他們也很清楚,改製後的內閣便將成為徹徹底底的實權部門。
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常被人私底下嘲諷為:“烏合之眾。”
大明朝的聖旨分為三種,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製曰、敕曰。
詔曰便是朝堂政事所用。
待張居正等人在文淵閣內再次跪下迎旨後,便由朱翊鈞身邊的太監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內閣首輔、大理寺卿、督察院都禦史為首,依大明律著手改製內閣。”
……
隨著太監念完這一句,跪在麵前的張居正等人俱是心裡一喜。
他們之前還害怕皇上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畢竟,如今皇上尚幼,加上張居正說的又是模棱兩可,好像也不是太確定的樣子。
所以當太監念完第一句話後,張四維、馬自強等閣臣紛紛豎起了耳朵,甚至就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起來,深怕接下來漏聽了哪一個字。
畢竟,這可是關係著他們往後手裡的職權分配、權力大小、範圍大小。
但他們左等右等,也沒再從太監嘴裡聽到哪怕一個字。
張居正心頭疑惑:不會……完了吧?
於是不由抬頭看向前方端坐的朱翊鈞,而此時朱翊鈞也正眨著眼睛望向他。
“皇上這聖旨……。”
“元輔可是有不清楚的地方?”
朱翊鈞燦爛地笑著。
“不是……。”
張居正想說這聖旨是不是太籠統了,但此時朱翊鈞已經示意他起身接旨。
張居正無奈,隻好悶著聲道:“臣領旨。”
“好了,既然張元輔無異議,那麼即日起,你們便開始著手改製內閣吧。
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乾清宮問朕,朕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接過聖旨的張居正,在打開的霎那,瞬間明白了朱翊鈞的聖旨為何如此簡短、籠統的用意。
這是留了一手啊。
不署內閣、大理寺、都察院官員名字,這是不是為往後推辭,甚至是反悔做好了準備?
不列具體章程要點,意思顯而易見:那就是要把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裡。
等內閣著手定製好了各種章程,尤其是權力的大小後,皇上才會權衡哪些可以放權、哪些要握在手裡吧?
張居正顯然沒想到,僅僅一道聖旨,就讓朱翊鈞給玩出了老練的權謀味道。
“張元輔彆忘了,一會兒讓李幼孜去乾清宮找朕。”
朱翊鈞站起身,看著有些茫然的張居正等人,心頭不由一陣得意。
多虧自己今晨靈機一動,想出了這麼聰明的辦法。
要不然按照昨夜睡覺時的苦思冥想,那可真就是上杆子往人家手裡送權力了。
畢竟這幫臣子人多勢眾,在集思廣益之下,說不準就會摳字眼、挖病句,無限放大自己給予內閣的權力。
到時候自己還不能反悔,誰讓自己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皇帝?
現在這樣多好?
雖然自己隻有一個人,勢單力薄的。
但主動權跟解釋權如今都被自己握在手裡。
隻等他們擬定好了所有章程後,自己完全可以慢慢的一字一句地去審視。
該給的權力自然是要給,但不該臣子碰的權力,自己這個皇帝就得捂得死死的才行。
看著朱翊鈞離去的背影,躬身恭送的張居正有種棋差一著的感覺。
“元輔,皇上這聖旨……不合規矩啊。”
同為內閣輔臣的張四維說道。
“是啊元輔,皇上的這道聖旨,隻說了改製內閣,可……該如何改製皇上一個字都沒說啊。”
呂調陽緊皺眉頭,剛才的欣喜早已經煙消雲散。
“我自有主張。”
張居正心裡歎了口氣,麵上不動聲色地說道。
內承運庫倒是無所謂,隻要請奏太後往後多加監管,想來皇上就算是想要隨意花錢揮霍,也不是那麼容易。
而且內承運庫十分龐雜,皇上身邊也沒有精通之人。
可能最終還是要交給司禮監來監管。
隻是但願往後馮保能學聰明點,要是皇上再命人打他,就應該第一時間往太後那裡跑,去尋求庇護才對。
傻乎乎地站著等挨打,也是活該。
沉思之間,隻見門口一太監神態焦急地觀望著文淵閣內。
張居正放下手裡的聖旨,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