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時間,沈一貫就匆匆來到了乾清宮覲見。
朱翊鈞坐在禦台處對著行跪拜禮的沈一貫擺了擺手。
“起來吧。朕命你即日起掌內承運庫,你可願意?”
沈一貫低下視線,看著坐在禦台處手拄下巴的朱翊鈞愣了下。
“內承運十庫,向來都是由戶部、工部以及兵部替皇上代管,臣身份卑微,怕是難以擔此大任。”
朱翊鈞並不意外沈一貫的回答。
“那就是不願意了?”
“臣不敢。”
沈一貫急忙躬身低頭說道。
朱翊鈞無奈地暗自歎口氣。
這就是他這一個多月來當皇帝的真實情景。
沒有權力在手,他這個皇帝其實就是個擺設。
而大臣對於他的恭敬也都是來自於表麵,沒有人願意真聽他的差遣。
即便對麵這個貨是張居正不喜之人。
“那就是嫌棄內承運正九品的庫使品級,配不上你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的身份?”
“臣不敢如此想。皇上提拔臣為文華殿侍讀,臣內心對皇上十分感恩。”
沈一貫身子又躬了幾分,頓了下道:“不過臣認為,戶部、工部乃至兵部,想來不會同意臣來掌內承運十庫的,畢竟……。”
“說下去,朕想聽。”
朱翊鈞看著言辭閃爍的沈一貫道。
“皇上,內承運十庫可謂是十足的肥差,戶部跟工部又怎麼舍得輕易放手讓臣染指呢?”
“那要是戶部跟工部,還有張元輔已經同意了呢?”
“那怕是更不行了。
想來皇上也知道臣之前一直不得張元輔器重。
皇上提拔臣為文華殿侍讀,據聞元輔已經很不高興了。
如今皇上命臣掌內承運十庫,怕是元輔得知後會肉疼的。”
朱翊鈞不由被氣笑了。
要不說自己也不喜歡這貨呢!
嘴就是欠。
明知道張居正不器重他,但還要時不時撩撥人張居正,說些人家的小話。
這不就是暗示張居正跟戶部、工部沆瀣一氣,貪墨內承運庫呢麼?
“那你可有證據?”
沈一貫看向朱翊鈞,則是一臉無辜跟茫然:“臣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看著裝傻充愣的沈一貫,朱翊鈞也不跟他廢話了。
“好,既然你願意了,那即日起,你沈一貫便替朕掌內承運十庫……。
兼文華殿侍讀吧。
司禮太監溫太乙任內承運副使。”
“皇上,臣還沒有……。”
“朕這是命令你,你當朕在跟你商量呢?”
朱翊鈞起身,看著沈一貫不屑一笑:“一會兒李幼孜來了,你便帶人跟他去接手吧。
記得不可有任何遺漏,哪怕少了一匹布,朕都唯你是問。
對了,菽安、田義,一會兒你們二人就跟著沈一貫一同前去交接,等溫太乙回來了你們再交給他便是。
朕還有事兒,你就在此等著李幼孜吧。”
說完後,朱翊鈞便直接走出了乾清宮。
少了朱翊鈞的乾清宮,沈一貫環視一周,對田義問道:“皇上既然任溫太乙為副使,為何人不在?”
“哦,今早被定國公帶到北鎮撫司問話去了,估摸著很快也就回來了。”
田義直截了當說道。
沈一貫心頭一驚。
“不會也是因為不願意做副使,所以直接被皇上給……。”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
田義似笑非笑道。
……
慈慶宮。
在等沈一貫的時間,李太後便差了太監過來請朱翊鈞過去。
“娘有事兒找我?”
大殿內,看著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慮的李太後。
“你為何要抓了馮保?”
李太後蹙眉。
今早雖張居正明言不過問朱翊鈞毆打馮保一事兒了。
可在張居正離去不久後,她才得知馮保也被北鎮撫司給帶走了。
於是原本寬慰的心緒又一下子擔憂了起來。
“你不會以為昨夜劉裕是受了馮保的指使吧?”
“反正劉裕是這麼交代的。”
李太後看著在自己旁邊悠然坐下的朱翊鈞,不由歎口氣。
兒大不由娘。
凡事都有了他自己的主意。
如今她也感覺到了,想要再像從前那般嚴加管教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當初嚇唬他“讓老二潞王接替他為大明皇帝”的話,如今也已經鎮不住他了。
李太後不由婦人之仁道:“終究是你父皇在時最為信任的人,自你登基以來也算是恪儘職守、兢兢業業,忠心耿耿……。”
“娘,現在這忠心耿耿用在馮保身上就不合適了吧?”
朱翊鈞捏起一粒葡萄乾扔進嘴裡:“您忘了昨夜我在您這裡說的近廟欺神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