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冷,”周譯的聲音有些啞,“進屋說吧。”
屋內,林知微站在炕沿邊上,從棉襖內袋掏出那封被反複折疊的信。
“譯哥,”她的聲音發顫,“我媽來信說,北京知青返城出了新政策……”
她展開信紙,“未婚知青可以通過招工回城。小姨托人給我爭取到了朝陽區實驗小學的教師崗位。”
周譯接過信,手指在紙麵上摩挲。
林知微看見他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將信紙對折,又對折,直到它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
“還有……”她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我爸的問題快要平反了,譯哥,我們一家……我們一家馬上就能團聚了。”
周譯將折好的信還給她,動作很輕,“小微,”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方才說離婚,是要真離婚,還是假離婚?”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猛地紮進林知微心裡。
她突然撲進周譯懷裡,淚水瞬間打濕了他的棉襖前襟。
“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可是譯哥,我想我爸媽,我每天晚上都夢見他們……”她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指節發白,“我媽說,爸爸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大好,她上回去陝西農場看爸爸,他老了好多,頭發全白了……”
周譯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慢慢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像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我懂。”他說,聲音低沉而溫柔,“我懂。”
林知微仰起淚眼婆娑的臉,煤油燈的光在她眼裡碎成點點星光。
“譯哥,我在這裡待不下去了……真的待不下去了……”她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每次去你家吃飯,你媽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物件,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物件……”
周譯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粗糙的指腹輕輕蹭過她細膩的皮膚。
他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疲憊,“我知道,你在這裡不開心。”
“譯哥,我不想跟你分開……”她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可是我想家想得快瘋了……”
周譯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一縷發絲,那是他思考時的小習慣。煤油燈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裡跳動。
“那就離吧。”他突然說,聲音很輕,卻堅定,“你先回北京。”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襯得夜色更加寂靜。周譯拉著她在炕沿坐下,煤油燈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融為一體。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頭一回見麵?”周譯突然問。
林知微點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那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場景。她剛到秀水村不久,白天乾活慢被生產隊長當眾責罵,夜晚躲在小山坡上偷偷哭泣。周譯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那時候我就在想,”周譯的聲音裡帶著懷念,“你這麼嬌氣的姑娘,不該待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