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月底,周譯跟著孫均的運輸車出發了。那是一輛老舊的解放牌卡車,駕駛室很擠,三個人坐在一起。
一路顛簸,終於到了北京郊區。
孫均把車停在路邊,對周譯說:“我明天這個時候還在這裡等你,千萬彆遲到啊。你要是沒趕上,我可沒法等你。”
“放心吧,我一定準時過來。”周譯跳下車,背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袋。
他按照林知微給他留下的地址,輾轉問路,終於找到了協和醫院的宿舍樓。
那是一棟老舊的灰色建築,樓道裡有些昏暗。周譯找到門牌號,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咚咚咚。”
門開了,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士探出頭來,疑惑地看著他。
“你好,請問林知微家是這裡嗎?”
“林知微?”
“我們是新搬來的,”那位女士說,“這裡原來是許醫生家住的,但他們家已經搬走了。”
“您……您知道他們搬去哪兒了嗎?”
“聽說是搬去新街口那邊了,”她說,“具體哪裡我也不太清楚。”
“好的,謝謝您,謝謝。”
他也不知道新街口在哪裡,就在街上攔住行人問路。問了好幾個人,終於弄清楚了方向。他轉了兩次公交車,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新街口。
下車後,周譯站在車站旁邊,茫然地看著周圍。
北京實在是太大了。
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胡同,一座座相似的院子,他要怎麼找到她?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胡同裡走著,一條又一條,一個拐角又一個拐角。
他想,如果老天爺能眷顧他一下,說不定他就能在哪個路口遇見她。
行人來來往往,每當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的背影,他的心就會跳快一拍,但走近了看,又都不是。
突然,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後麵開過來,停在路邊。
在那個年代,私家車還很少見,黑色轎車更是稀罕物。
周譯趕緊往旁邊讓了讓。
車門打開,一個小男孩從車裡跳下來,穿著整潔的衣服,白白淨淨的,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宸陽,你慢點兒。”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後麵傳來。
一對年輕的夫婦從車裡下來,跟在小男孩後麵,看起來是很體麵的一家人。
周譯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裡想: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他繼續在胡同裡走著,一直走到太陽西斜,暮色漸濃。家家戶戶開始準備晚飯,煙囪裡冒出縷縷炊煙。
他還是沒有遇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天完全黑了下來,路燈昏黃地亮著。周譯站在街角,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