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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嘗試過什麼方法？”林核問道。
“我們試過調整螢石粉的用量，改變加熱曲線，甚至添加了不同的中和劑，但效果都不理想。要麼無法阻止膠狀物生成，要麼連主反應也被抑製了，產物純度大幅下降。”薇薇安無奈道，“我在王都學到的一些新型提純法，需要用到昂貴的‘純淨水晶’作為過濾介質，或者構建複雜的‘元素分離法陣’，以我們工坊現在的財力，根本負擔不起。”
林核點了點頭。問題根源在於原料雜質，而傳統的、依賴經驗固定參數的“均衡催化法”缺乏應對原料變化的適應性。解決方法無非兩種：一是提升原料純度，成本高昂；二是改進工藝，使其能適應不同純度的原料。
後者，正是他擅長的。
“或許，我們不需要那麼昂貴的材料或複雜的法陣。”林核緩緩開口，目光掃過工坊裡那些簡陋的設備，“問題的關鍵在於‘實時監測’和‘動態調節’。”
“實時監測？動態調節？”薇薇安迷惑地重複著這兩個陌生的詞彙。
“沒錯。”林核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支炭筆和一張廢棄的羊皮紙，開始快速勾勒起來。
“首先，是監測。你們依賴肉眼觀察溶液顏色和氣泡來判斷反應進程，這太粗糙了。”他一邊畫一邊解釋，“我們可以製作一個簡單的‘能量酸堿度雙參數探頭’。”他畫出一個長杆狀的物體，頂端是一個小型的水晶感應頭，“感應頭部分，可以用廉價的‘白水晶薄片’刻畫一個微型的‘能量擾動感知符文’，用來監測反應體係中混亂魔法能量的積累程度。同時，探頭內封裝我用特殊配方製作的‘指示膠體’，它會根據溶液酸堿度的微小變化而顯色，通過觀察孔可以看到。”
薇薇安瞪大了眼睛，這種將能量感知和化學指示結合起來的思路，她聞所未聞！
“然後，是調節。”林核在圖紙上繼續添加，“傳統的固定參數加熱不行。我們可以製作一個‘可調式魔法加熱環’。”他畫出了一個環繞反應釜的環形結構，上麵分布著幾個獨立的、小型的加熱符文節點，“通過一個簡單的、由齒輪和杠杆組成的機械調節器，根據探頭反饋的信息比如當混亂能量超過某個閾值，或者酸堿度顏色變為警示色時），手動或半自動地關閉部分加熱節點，或者切換為更低功率的保溫節點，實現反應體係溫度的‘階梯式’或‘區域性’控製，避免熱量積聚。”
他放下炭筆，看向已經完全呆滯的薇薇安：“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在副反應即將失控的臨界點之前，及時乾預，調整反應條件，雖然可能略微延長一些反應時間，但能極大提高成功率，並適應不同純度的原料。所需要的材料，無非是些白水晶碎片、普通金屬、基礎符文刻刀……以及我提供的一種穩定指示劑配方。”
薇薇安死死地盯著那張簡陋卻蘊含著顛覆性思路的草圖，胸膛劇烈起伏。她從未想過，困擾父親和她這麼久、甚至可能導致家傳工坊倒閉的致命難題，竟然可以用如此……“廉價”而“巧妙”的方式解決！這完全跳出了傳統煉金術“尋找更好材料、構建更強法陣”的思維定式，而是從“過程控製”的角度入手，化繁為簡！
“這……這真的可行嗎？”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理論上是可行的。”林核平靜地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們可以先做一個縮小版的實驗裝置進行驗證。”
“好！好！我們這就開始！”薇薇安幾乎要跳起來，所有的疲憊和沮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煉金術士麵對新知識時的狂熱和興奮，“材料工坊裡都有！林核先生，請您指揮！”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林核就在這間嘈雜混亂的煉金工坊裡，扮演起了技術指導和核心工程師的角色。他精確地指揮著薇薇安和幾名重新燃起希望的學徒，切割水晶，熔鑄金屬底座，雕刻那些精細而陌生的符文，調配著一種利用常見植物汁液和礦物鹽混合而成的ph指示劑……
他的動作熟練而精準，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尤其是在雕刻那些微型符文時，他甚至沒有使用符文刻刀，而是直接以指尖凝聚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核能靈力，如同最精密的激光般在水晶表麵遊走，刻蝕出的符文線條流暢而均勻，能量通路完美無瑕。這一幕讓偷偷觀察的薇薇安心中再次掀起驚濤駭浪——這絕不是一個普通法師學徒能做到的！
黃昏時分，一個看起來有些粗糙和拚湊感，但結構完整的小型實驗裝置終於完成了。它被安裝在一個小號的燒瓶上，模擬著真正的反應釜。
林核親自將按照老哈蒙德配方準備的、特意選用了低純度礦石的原料投入燒瓶，加入酸液，啟動加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那小小的裝置。探頭頂端的指示膠體顏色開始緩慢變化，旁邊的能量感應水晶也微微閃爍著，代表著混亂能量的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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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指示膠體變為淡紅色，能量水晶閃爍頻率加快時，林核冷靜地下令：“現在，關閉三分之一的加熱節點，切換到保溫模式。”
薇薇安連忙操作機械調節器。
燒瓶內的反應明顯緩和了下來，沸騰的氣泡減少。又過了一段時間，指示膠體的顏色逐漸回轉，能量水晶的閃爍也穩定在了一個較低的水平。
“可以了，恢複標準加熱，直至反應完成。”林核說道。
當燒瓶中的液體最終呈現出清澈而穩定的蔚藍色時，整個工坊陷入了一片寂靜。成功了！沒有爆炸！沒有生成那該死的黑色膠狀物！而且最終的“藍銅溶液”顏色純正，甚至比他們之前用高純度原料、小心翼翼操作得到的成品還要好！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一個學徒率先歡呼起來。
其他學徒也紛紛激動地叫嚷起來，看向林核的目光充滿了敬佩和感激。
薇薇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數月的大石終於被搬開。她轉向林核，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哽咽：“林核先生……謝謝您！您拯救了哈蒙德工坊！”
就在這時，工坊的大門再次被推開，采購回來的老哈蒙德看著眼前歡呼的學徒和那瓶純淨的藍銅溶液，愣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薇薇安激動地跑過去，語速飛快地將林核的到來、他的理論、他設計的裝置以及剛才成功的實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己的父親。
老哈蒙德聽著女兒的敘述，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最後化為複雜的羞愧和折服。他走到林核麵前，這位之前還暴躁無比的老煉金術士，此刻顯得有些局促和恭敬。
“林核先生……我……我為之前的無禮向您道歉！”他深深低下頭，“您……您是一位真正的煉金大師！您的智慧，令我汗顏！”
林核虛扶了一下：“哈蒙德先生不必如此。互相學習罷了。”
“不知……不知大師可否將這套……這套‘過程控製法’傳授給我們？”老哈蒙德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渴望，“我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工坊一半的股份，或者……”
林核搖了搖頭，他看重的不是這些。“股份不必。我對貴工坊傳承的一些煉金筆記，尤其是關於物質基礎性質、能量轉化效率計算，以及……關於‘觀測者’組織可能留下的痕跡的信息更感興趣。我們可以進行知識交換。”
老哈蒙德和薇薇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喜。用那些在他們看來“過時”的理論筆記和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換取能拯救並讓工坊騰飛的技術，這簡直是天大的幸運！
“當然！當然可以！”老哈蒙德忙不迭地答應，“工坊所有的藏書和筆記，您都可以隨意翻閱！關於‘觀測者’……我們也確實聽到過一些風聲，稍後一定知無不言！”
是夜，林核被奉為上賓，住進了哈蒙德家最好的客房。窗外，小鎮漸漸安靜下來，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屋內，林核坐在桌旁，手腕上的監測儀屏幕亮著，顯示著“千裡眼一號”傳回的、小鎮周邊的能量掃描圖。在鎮外一片廢棄的礦坑方向，監測儀捕捉到了幾縷極其微弱、但與他之前接觸過的“觀測者”造物相似的異常空間波動。
他輕輕敲了敲桌麵，目光深邃。
人類國度的水，果然很深。一個邊陲小鎮的煉金難題，引出了技術革新的可能，也似乎隱約指向了“觀測者”活動的蛛絲馬跡。
他的求知之旅，第一步似乎邁得相當穩健。而前方的迷霧，似乎也正在一點點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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