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前的宣旨已畢,入選的喜悅尚未真正品咂,便被皇帝那道特殊的口諭和隨之而來的各異目光衝得七零八落。沈清辭隻覺得那明晃晃的日頭照在身上,非但不暖,反而激起一陣寒意。
首領太監高庸宣完口諭便轉身回了景仁宮正殿,留下心思各異的眾人。很快,便有內務府的管事太監前來,引領新晉的宮嬪們前往各自被分配居住的宮苑。
宮廷等級森嚴,位份不同,待遇天差地彆。才人位份稍高,或有獨立居所,或兩人一院。而采女作為最低等的妃嬪,通常隻能幾人雜居於一宮偏殿,條件簡陋。
“林才人、趙才人,請隨奴才往長春宮西配殿。”“李采女、周采女,居鐘粹宮後罩房。”“沈采女……”那管事太監翻看著手中的冊簿,聲音頓了頓,抬眼看了看沈清辭,眼神有些古怪,“居……北苑聆秋閣。”
此言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連正準備離開的林楚楚都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訝異和……一絲幸災樂禍。
北苑聆秋閣?
沈清辭對宮中布局尚不熟悉,但看眾人反應,也知那絕非好去處。
果然,趙婉如忍不住低呼一聲,眼中露出同情之色,悄聲對她道:“沈妹妹,那北苑……聽聞靠近冷宮,偏僻得很,聆秋閣更是年久失修……”
周婉娘也小臉發白,怯怯地拉著她的衣袖:“沈姐姐……”
管事太監咳嗽一聲,板著臉道:“宮中安排,自有道理。沈采女,請吧。”語氣雖還算恭敬,卻已然帶上了幾分對待失勢之人的冷淡。
沈清辭心中一片冰涼。她明白了。這哪裡是安排居所,分明是皇後,或者說是這後宮之中某位掌控她命運之人,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是對她昨日“出風頭”和陛下“特殊關照”的回應和打壓!
將她打發到那等偏僻破敗之處,分明是想讓她自生自滅,遠離聖顏,徹底斷絕承寵和晉升的可能。
好手段。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屈辱和寒意,麵色平靜地屈膝:“有勞公公帶路。”
那管事太監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靜,多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在前引路。
一路向北,宮道愈發冷清,朱牆斑駁,甚至可見雜草從石縫中鑽出。來往的太監宮女稀少,且個個行色匆匆,麵色木然。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被遺忘的陳舊氣息。
終於,在一處極為僻靜的宮苑角落,管事太監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座孤零零的二層小樓:“沈采女,聆秋閣到了。閣中已撥派兩名粗使宮女伺候,若有短缺,需按例向內務府申領。若無他事,奴才便告退了。”
說完,竟不等沈清辭回應,便像是怕沾染晦氣般,匆匆離去。
沈清辭獨自站在那所謂的“聆秋閣”前。
隻見小樓飛簷翹角,本是精巧,卻因年久失修,漆皮剝落,窗欞破損,門前石階生滿青苔。院中一棵老槐樹枝椏虯結,遮天蔽日,更添幾分陰森。一陣冷風吹過,卷起地上落葉,發出簌簌聲響,仿佛幽咽低泣。
這裡與其說是宮苑,不如說更像荒廢的古刹。
雲苓看著這景象,眼圈頓時紅了,帶著哭腔:“小姐……這、這地方怎麼住人啊……”
沈清辭沉默片刻,卻淡淡道:“既來之,則安之。打掃乾淨,便是安居之所。”
她語氣平靜,率先踏上了生滿青苔的石階。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黴味撲麵而來。
閣內光線昏暗,陳設簡陋,桌椅家具皆顯破舊,蛛網遍布。兩名穿著灰撲撲舊衣的粗使宮女正歪在角落裡打盹,見有人進來,懶洋洋地抬起頭,見到沈清辭的穿著氣度,才慢吞吞地站起來,敷衍地行了個禮。
“奴婢春桃秋桂,見過小主。”語氣懶散,毫無敬意。
雲苓氣得想開口嗬斥,被沈清辭一個眼神製止。
沈清辭目光平靜地掃過兩名宮女。春桃身材微胖,眼神閃爍,帶著幾分油滑。秋桂乾瘦,低著頭,看不清神情,但手指粗糙,顯是做慣了粗活。
“起來吧。”沈清辭聲音不高,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靜,“從今日起,我便是這聆秋閣的主子。我不管你們從前是如何當差,既到了我這裡,便需守我的規矩。忠心做事,我自不會虧待。若有人偷奸耍滑,陽奉陰違……”
她頓了頓,目光在春桃臉上停留一瞬,後者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這宮裡,打發一個不聽話的奴才,法子多的是。”
她沒有疾言厲色,但話語中的冷意和決絕,卻讓兩個懶散的宮女心中一凜,下意識地站直了些,恭敬應道:“是,奴婢謹記小主教誨。”
“現在,去打水,找工具,把這裡裡外外徹底清掃乾淨。雲苓,你盯著。”沈清辭吩咐道,自己則抬步走向通往二樓的木梯。
她需要先查看一下整體環境。
木梯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塌陷。樓上更為簡陋,隻有一間小小的臥室和一間書房,窗外正對著那棵枝葉茂密的老槐樹,幾乎將光線完全遮擋,室內陰冷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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