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向來賞罰分明。”太後示意孫嬤嬤扶自己坐直了些,目光重新落在沈清辭身上,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探究,“說說看,你想要什麼賞賜?”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要多了,顯得貪得無厭;要少了,又顯得虛偽做作。更不能直接要求庇護或位份。
沈清辭心思急轉,再次跪下,言辭懇切:“能見娘娘鳳體安康,便是對奴婢最大的賞賜。奴婢彆無他求,唯願娘娘福壽綿長。若……若娘娘實在垂憐,奴婢鬥膽,隻求娘娘能偶爾賞奴婢一些宮中閒置的醫藥典籍翻閱,奴婢便心滿意足,感激不儘!”
她再次強調了對醫藥的“癡迷”,並將其與太後的安康聯係起來,既顯得單純無害,又進一步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太後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異和玩味。這丫頭,倒是聰明得緊。
“哦?就這麼簡單?”太後語氣緩和了些,“看來你倒真是個藥癡。也罷,孫嬤嬤,回頭將哀家庫裡那幾套閒置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聖濟總錄》找出來,賞給沈采女。”
“奴婢謝娘娘厚賞!”沈清辭再次叩首。這兩套皆是醫學巨著,價值不菲,更重要的是,這賞賜代表了太後一種默許的態度。
“嗯。”太後似乎有些倦了,微微闔上眼,“今日你也受了驚嚇,下去領賞歇著吧。以後……若有空,也可來慈寧宮陪哀家說說話。”
最後這句話,輕描淡寫,卻重逾千斤!
這幾乎等同於公開給了沈清辭一道護身符!雖然隻是“若有空”、“說說話”,但其意味,宮內所有人都會明白!
沈清辭強壓激動,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
孫嬤嬤親自送她出暖閣,態度已然大不相同,低聲道:“沈采女,今日真是多謝你了。娘娘許久未曾這般順暢過了。那書,晚些時候老奴便派人送到聆秋閣。”
“有勞嬤嬤。”沈清辭謙遜回應。
走出慈寧宮正殿,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沈清辭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殿外那些尚未離去的低等嬪妃和太監們看她的眼神,已充滿了敬畏和難以置信。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在宮中的處境,將截然不同。
然而,福兮禍所伏。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眼角餘光瞥見,慈寧宮廣場的漢白玉欄杆旁,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
那人身著四爪蟒袍,麵容俊美卻冷峻,身姿挺拔如鬆,正負手而立,一雙深邃難測的眼眸,正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望著她。
竟然是皇帝蕭景琰!
他何時來的?看到了多少?聽到了多少?
沈清辭的心臟猛地一縮,剛剛落回實處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忙低下頭,快步上前,跪倒行禮:“奴婢參見陛下。”
蕭景琰沒有立刻叫她起身。他一步步走近,明黃色的靴子停在她麵前的地上。
居高臨下的目光,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著她。
“沈采女,”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朕倒是小瞧你了。藏書閣尚未逛熟,倒是先到慈寧宮來‘略施薄技’了。”
沈清辭頭皮發麻,伏地不敢抬頭:“奴婢惶恐!今日實是情急之下,萬死之舉……”
“萬死?”蕭景琰輕輕重複了一句,語氣莫測,“朕看你倒是活得很好,還很懂得……把握時機。”
他彎下腰,聲音壓低了些,僅她一人能聽見:“沈清辭,彆忘了朕說過的話。‘滴水觀音’,用之於正,可救人。若用之於邪……”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儘的語意,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說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徑直向慈寧宮內走去。
沈清辭跪在原地,陽光照在身上,卻隻覺得如墜冰窟。
皇帝的警告,比太後的審視更讓她恐懼。他分明看穿了她今日之舉並非全然“巧合”,更將她之前的“表現”與今日的“冒險”聯係了起來。
他知道的,遠比她想象的更多。
恩寵與殺機,往往隻在一線之間。
她在太後這裡博得了一絲生機,卻在皇帝那裡,埋下了更深的疑慮。
這步棋,她究竟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
沈清辭緩緩站起身,望著皇帝消失在慈寧宮內的背影,手心一片冰涼。
而更遠處,後宮重重殿宇的飛簷翹角,在陽光下投下錯綜複雜的陰影,如同一張巨大的、正在緩緩收攏的網。
喜歡錦凰深宮謀請大家收藏:()錦凰深宮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