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音,幾乎隻有氣音:“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絕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曉!至於太後娘娘的藥……”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斷,“老奴自有分寸。你……回去吧,今夜之事,就當從未發生過。安心待在聆秋閣,近日若無傳召,不必再來慈寧宮。”
“是……奴婢謹遵嬤嬤教誨!謝嬤嬤!”沈清辭知道,孫嬤嬤聽進去了!她選擇了相信,或者至少是選擇了“寧可信其有”!
這已是目前最好的結果!
她再次行禮,在孫嬤嬤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退出了耳房,走出了那道角門。
冰冷的夜風再次撲麵而來,她卻覺得如同重獲新生,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返回聆秋閣的路,似乎不再那麼黑暗漫長。她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孫嬤嬤既然答應留意,下毒者短期內必然不敢再輕舉妄動,甚至會收斂許多。
然而,就在她即將走到聆秋閣那荒涼的院牆外時,身後遠處的宮道拐角,忽然亮起了一盞燈籠。
燈籠光暈不大,卻清晰地照出了提燈之人的身影——身形挺拔,穿著常服,外罩一件玄色繡金蟠龍紋的鬥篷。
是皇帝蕭景琰!
他似乎剛從某個宮苑出來,身邊隻跟著貼身太監李德全,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沈清辭的心臟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這麼晚了,皇帝怎麼會出現在北苑附近?!
她慌忙退到道旁陰影裡,跪伏在地,屏息凝神。
皇帝的腳步不疾不徐,越來越近。那明黃色的靴尖停在了她麵前的青石板上。
“抬起頭來。”蕭景琰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冷,聽不出情緒。
沈清辭緩緩抬頭,依舊垂著眼簾:“奴婢參見陛下。”
蕭景琰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略顯淩亂的發髻和沾染了塵土的裙擺上,又掃了一眼不遠處聆秋閣的方向。
“這麼晚了,沈采女不在宮中安歇,在此處做什麼?”他淡淡問道,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迫。
沈清辭心念電轉,絕不能說出慈寧宮之事!她穩住心神,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後怕:“回陛下……奴婢宮中……方才出了些意外,一個宮女想不開……自儘了……奴婢心中害怕,又覺晦氣,方才出來走走,驚擾聖駕,請陛下恕罪。”她將春桃之事半真半假地說出,情緒低落惶恐,符合常理。
“哦?自儘?”蕭景琰眉梢微挑,似乎並不意外,目光卻更深沉了些,“北苑倒是熱鬨得很。先是太後鳳體欠安,接著又是宮女自儘……沈采女,你似乎總是處在風波中心。”
這話意有所指,沈清辭頭皮發麻,隻能將頭埋得更低:“奴婢惶恐……是奴婢無能,未能管束好宮中下人……”
蕭景琰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朕聽聞,你近日常往太醫署跑?”
沈清辭心中一凜,皇帝果然什麼都知道!她謹慎回答:“是……蒙陛下恩典,允奴婢查閱典籍,奴婢不敢懈怠,隻想多學些皮毛,或許……或許能更好的侍奉太後娘娘鳳駕。”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向太後,試圖解釋自己行為的合理性。
“侍奉太後?”蕭景琰重複了一句,語氣莫測,“倒是孝心可嘉。隻是……”
他忽然俯下身,靠得近了些,龍涎香混合著夜晚寒氣的味道籠罩了沈清辭。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卻帶著冰冷的警告:
“沈清辭,好奇害死貓”
他用了一句番邦諺語,然後直起身,不再看她,對李德全道:“走吧。”
明黃色的身影從她身邊掠過,漸行漸遠,最終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沈清辭卻如同被凍僵一般,久久跪在原地,渾身冰冷。
皇帝最後那句番邦諺語,像是一句讖語,更像是一句精準無比的警告。
他知道了什麼?他猜到了多少?
他警告的,僅僅是讓她不要好奇太醫署的事?還是……暗示她已經觸及了不該觸碰的秘密?
夜風呼嘯,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
沈清辭緩緩站起身,望著皇帝消失的方向,又回頭看向慈寧宮那巨大的黑影。
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棵大樹,暫時安全了。
卻不知,自己早已置身於一場更大的風暴眼之中。
而這場風暴的核心,似乎正是那至高無上的、深不可測的帝王本人。
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深的寒意,徹底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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