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的目光忽然落在自己緊握的手上。金簪……剛才關門的時候,似乎……
她立刻舉起金簪,湊到眼前仔細查看。
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她清晰地看到,在金簪尖端靠近簪身的地方,沾染了一小片極其細微的、深褐色的痕跡!
不是雪水,不是汙泥,那顏色……像是乾涸的血跡?!
是了!剛才關門時,夾到了那隻手!這血跡,很可能是從那黑影手上沾染的!
那個人受傷了!
這是一個極其微小的線索,但卻是目前唯一的、實實在在的線索!
一個手上帶著傷很可能是新傷),能潛入永壽宮後院,穿著低等太監靴子的人……
沈清辭的心臟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這一次,卻是因為看到了一絲希望。
她立刻找來一小塊乾淨的素絹,極其小心地將金簪尖端的血跡擦拭下來,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但她還是仔細地包好,藏入貼身的荷包深處。
然後,她將金簪仔細清洗乾淨,不留任何痕跡。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漫長而驚心動魄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然而,沈清辭毫無睡意。她坐在窗邊,看著晨曦微露,心中念頭飛轉。
擁有這個線索,她該如何利用?她無法親自去查探誰手上有傷。但是,有人可以。
陛下!隻有陛下的人,才有能力在整個皇宮範圍內秘密排查一個手部受傷的太監!
但如何將這個線索,不著痕跡地、以一種絕對“無辜”且“被動”的方式,遞到陛下麵前?
直接獻上帶血的絹帕?那太刻意了,等於告訴陛下她昨晚經曆了什麼,甚至會暴露她擁有金簪這等“凶器”的事實。
必須想一個更巧妙的方法。
清晨,吳添祿照例帶著人來送晨食和日用份例,態度依舊是那份恭敬的疏離。
沈清辭神色如常,甚至比昨日更顯得蒼白憔悴了些,眼底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和後怕,完全符合一個剛剛經曆刺殺、又被變相軟禁、驚魂未定的後宮嬪妃形象。
她用膳時,手指微微顫抖,似乎心不在焉。
就在宮人收拾餐具時,她忽然“哎呀”輕呼一聲,手中的湯匙“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奴婢該死!”伺候用膳的小宮女嚇得連忙跪下。
“無妨,”沈清辭揉了揉額角,語氣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是本小主自己沒拿穩。許是昨夜沒睡好,總是心驚肉跳,聽到一點動靜就害怕……總覺得這宮裡也不安全。”
她說著,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殿內各個角落,最後落在那扇通往後院的側門上,眼神裡流露出明顯的恐懼,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吳總管,您跟陛下說說,能不能多派幾個人守在殿外?我……我昨夜好像聽到後院有奇怪的聲音,像是野貓,又像是……人的腳步聲……我害怕極了,一晚上都沒敢合眼……”
她表演得恰到好處,將一個受驚過度、疑神疑鬼的深宮怨婦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吳添祿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麵上卻滿是同情和安撫:“小主這是驚嚇過度了,需好好靜養才是。這永壽宮內外都有侍衛重重把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定然是小主聽差了。不過小主既然不安,奴才回頭就稟明陛下,再加派兩個穩妥的人守在近處便是。”
“多謝吳總管。”沈清辭感激地點點頭,似乎安心了些。她站起身,準備回內殿,腳下卻忽然一個踉蹌,仿佛虛軟無力,手下意識地扶向旁邊的多寶架。
架子上擺放著幾件不太起眼的瓷器擺件。在她的手碰到架子的瞬間,一枚放在邊緣的白玉貔貅小擺件,“哐當”一聲滑落下來,直接掉進了角落那筐陛下昨日賞賜的、尚未使用的金絲炭中!
“啊!”沈清辭驚呼一聲,臉上寫滿了懊惱和心疼,“這……這是母親給我的……”她說著,竟不顧身份,親自彎腰伸手去炭筐裡翻撿那枚小小的玉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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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添祿和宮人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小主小心,讓奴才來!”
但沈清辭已經飛快地將手伸進了炭筐,在裡麵胡亂翻動了幾下,很快撿起了那枚玉貔貅。金絲炭顆粒均勻,並無灰塵,但她的手指和白玉貔貅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許炭黑。
“幸好沒摔壞……”她捧著貔貅,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慶幸又後怕的神情,絲毫不在意手上的汙黑,甚至還用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那貔貅,仿佛在檢查是否完好。
然而,就在她摩挲那玉貔貅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之前藏於指尖、那包著細微血漬的素絹小團,在她手指探入炭筐的瞬間,已經悄無聲息地滑落,深深地埋入了那筐金絲炭的深處!
做完這一切,她才仿佛意識到自己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玉貔貅放回架子,對吳添祿道:“瞧我,真是失儀了。許是還沒從昨日的驚嚇中緩過來,總是毛手毛腳的。”
吳添祿目光閃爍了一下,笑著打圓場:“小主受驚了,心神不寧也是常情。這金絲炭沾染了汙穢,奴才這就讓人給您換一筐新的來。”
“有勞了。”沈清辭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脆弱。
吳添祿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小太監上前,將那筐被動過的金絲炭抬了出去。
沈清辭看著那筐炭被抬走,心中暗暗祈禱。陛下多疑,但凡她接觸過的東西,尤其是這種賞賜之物被“意外”汙染,吳添祿必定會仔細檢查後再處理。那包藏在炭粒深處的血漬,很大可能會被發現!
隻要被發現,以陛下的手段和心機,順藤摸瓜查到一個手部受傷的太監,並非難事!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兵行險著的一步棋!
她成功地將線索拋了出去,現在,就看陛下會如何接招了。
是會相信她的“受驚過度”,順水推舟地去查?還是……看穿了她的把戲?
沈清辭轉身走向內殿,背影柔弱,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這深宮之局,她終於不再是完全被動的那一個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那筐被抬出的金絲炭,並未如她所料被直接送去仔細檢查。小太監抬著炭筐剛走出永壽宮不遠,就在一道月亮門前,被一個穿著普通管事太監服飾、麵容平凡無奇的人攔下了。
那管事太監低聲與吳添祿帶出來的小太監交談了幾句,塞過去一點東西,然後便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那筐炭,轉身消失在宮道儘頭。
方向,並非通往內務府或任何可能處置廢棄物品的地方,而是……朝著皇宮西北角,那片少有人至的冷宮區域而去。
沈清辭拋出的魚餌,並未落入垂釣者手中,而是被一條意想不到的暗流,悄然卷向了未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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