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妃的蠱毒雖解,但北狄的鐵蹄已踏破邊關,江南的流言如毒蛇般蔓延。而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影主",正將一張更大的網悄然撒向大靖的心臟。
晨曦徹底驅散了軒轅台上的最後一縷黑暗,卻驅不散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凝重。屍身已被清理,血跡也被粗略衝刷,但石縫間殘留的暗紅,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蕭景琰負手立於祭壇邊緣,玄色龍紋勁裝的下擺被晨露打濕,更添幾分寒意。他望著沈峰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皇宮的官道儘頭,這才緩緩收回目光。沈清辭暫時脫險的消息讓他心頭的巨石移開了一半,但另一半,卻因北疆急報和江南密信而變得更加沉重。
"陛下,逆賊李德全、墨鴆已分彆押入特製囚車,由"玄字部"影衛親自看守。搜身所得物品,除先前呈報的,在墨鴆貼身內襟夾層中,又發現此物。"影衛統領上前,雙手奉上一塊非金非木、觸手冰涼的黑色令牌。
令牌不過巴掌大小,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詭異花紋,中央則是一個古樸的篆體"影"字。令牌材質特殊,在晨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
""影"字令……"蕭景琰接過令牌,指尖傳來的冰涼感直透心底。這就是"影主"的信物?他摩挲著令牌上凹凸的紋路,眼神銳利如鷹。"可曾在那李德全身上發現類似之物?"
"回陛下,已徹底搜查,並未發現。"影衛統領答道,"李德全身上多是毒藥、暗器以及一些往來密信,墨鴆則偏重符咒、蠱蟲及此令牌。另外,在李德全的靴底夾層,發現了一小包無色無味的粉末,經辨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鶴頂紅"。"
蕭景琰眸光一寒。這閹狗,果然還藏著後手!卸了下巴防其咬舌,卻差點讓他有機會暗中服毒!好周密的心思!他將令牌緊緊攥在掌心,冰冷的觸感讓他頭腦愈發清醒。分工明確,等級森嚴。李德全鏡先生)更像是擺在明麵上的執行者和陰謀家,而墨鴆,似乎更接近核心的術法掌控者,但這"影主"……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加派三倍人手,將囚車團團圍住,沿途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回宮後,直接押入水牢最深處的獨立囚室,除去所有衣物,以特製鐐銬鎖住四肢,每日隻喂清水,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視,包括……後宮任何人等!"他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句。趙婉如的身份揭露,讓他對宮廷內部的滲透感到心驚。這"影主"既能將細作安排到他身邊,難保沒有其他人。
"臣遵旨!"影衛統領領命,匆匆下去安排。
蕭景琰轉身,目光落在被侍衛嚴密保護著的太子蕭允翊身上。孩子經過一夜驚嚇,小臉上滿是疲憊,此刻正靠在一名侍衛腿邊,強打著精神。看到父皇看向自己,允翊努力挺直了小身板。
蕭景琰心中一軟,走過去彎腰將他抱起。"翊兒,我們回宮。"他的聲音放緩了些許。
"父皇,"允翊摟住他的脖子,小聲問,"楚娘娘……楚娘娘真的沒事了嗎?翊兒想見楚娘娘。"孩子的心思單純,最牽掛的便是生死未卜的沈清辭。
"嗯,沈統領已經送解藥回去了,楚娘娘會好起來的。"蕭景琰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語氣肯定,"等回宮,父皇就帶你去看楚娘娘。"他必須親自確認沈清辭安然無恙,才能徹底安心。同時,他心中對允翊愧疚也再次浮現。生母謀逆已死,林家也卷入謀逆被抄家,這孩子如今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便隻有沈清辭這個真心待他的庶母了。
龐大的隊伍開始緩緩移動,離開這片充滿血腥與陰謀的廢棄祭壇。旌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精銳的禁軍和影衛護衛著皇帝與太子的車駕,押解著重要的俘虜,向著京城方向迤邐而行。車輪碾過官道的塵土,發出單調的轆轆聲,氣氛壓抑而肅殺。
皇宮,宣政殿側殿。
蕭景琰並未直接回後宮,而是第一時間在此召見了緊急入宮的幾位重臣。他甚至連沾染了塵土的勁裝都未曾更換,隻隨意擦了把臉,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
殿內,兵部尚書張啟、戶部尚書周文淵、以及京畿衛戍將軍趙崇等寥寥數人肅立,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曾經權傾朝野的林家林婉兒母家),因卷入"鏡中人"案,早已煙消雲散,此刻殿中再無外戚身影。
"北狄之事,諸位愛卿都已知曉。"蕭景琰開門見山,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狼主親征,二十萬鐵騎寇邊,破虜關守將殉國,關隘危若累卵。你們怎麼看?"
兵部尚書張啟率先出列,臉色沉重:"陛下,北狄此次來勢洶洶,選擇此時南下,時機蹊蹺,恐與國內逆黨有所勾結。當務之急,是立刻調兵增援北境。臣建議,可命距離北境最近的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即刻發兵馳援,同時命幽州大都督府出兵策應,穩固第二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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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兵是必然。"蕭景琰手指敲擊著禦案,"糧草輜重可能跟上?"他看向戶部尚書周文淵。
周文淵麵露出難色:"回陛下,去歲南方水患,稅糧征收本就不及預期,國庫……並不充裕。若大規模調兵,糧草恐難維持太久。且……江南近日有些流言……"他欲言又止,顯然也聽到了風聲。
蕭景琰冷哼一聲,將那份江南密報擲於案上:"豈止是流言!有人想動搖國本,亂我大靖民心!北狄入侵,江南生事,這分明是內外勾結,欲置我大靖於死地!"他目光掃過眾人,特意強調了"動搖國本",所指的流言正是質疑太子血脈。太子乃已故皇後林婉兒所出,林家雖倒,但太子名分早定,此刻流言,其心可誅!
眾臣傳閱密報,臉色皆變。京畿衛戍將軍趙崇怒道:"陛下!此等無稽之談,分明是逆賊亂國之計!太子殿下乃先皇後嫡出,身份尊貴,豈容小人汙蔑!臣請旨,加強京城巡查,若有敢散布流言者,格殺勿論!"
"趙將軍稍安勿躁。"蕭景琰抬手製止,"京城防務自然要緊,但江南之事,需疏堵結合。眼下首要之敵,在北境!"他目光掃過眾人,"擬旨:擢升鎮北將軍謝玉為北境行軍大總管,節製河西、隴右、幽州諸軍,全力抗擊北狄!戶部統籌糧草,即便動用內帑,也要保證前線供應!兵部即刻簽發調兵文書,八百裡加急發出!"
"臣等遵旨!"幾人齊聲應道。
"此外,"蕭景琰語氣一轉,更加冰冷,"昨夜軒轅台之事,想必諸位已有耳聞。前朝餘孽墨鴆、逆閹李德全已被生擒,但其背後,尚有一自稱"影主"之元凶巨惡潛逃在外。此人陰險狡詐,布局深遠,爾等在朝在野,需加倍警惕,嚴防其黨羽滲透破壞!"
"影主?"幾位重臣麵麵相覷,他們都深知昨夜宮變凶險,卻不知還有這更深一層的幕後黑手。
"陛下,"趙崇再次出列,"京城防務,臣已加倍警戒,定保皇宮與京城萬無一失!"
"很好。"蕭景琰點了點頭,正欲再吩咐些什麼,一名影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外,打了個特殊的手勢。
蕭景琰眼神微動,對幾位重臣道:"北境軍務,就按方才所議即刻去辦。江南流言,朕會派人處理。你們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幾位重臣躬身退出,臉上都帶著濃重的憂色。內憂外患齊聚,大靖正麵臨著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
待眾人退去,那名影衛才快步進殿,單膝跪地,聲音低沉:"陛下,玄字部初步審訊有結果了。那墨鴆年老體衰,又遭反噬,精神已近崩潰,吐露了一些信息,但關鍵之處語焉不詳。他隻反複說……"影主非一人,傳承逾百年,鴆羽衛……隻是表象……光複大業……需裡應外合……""
"非一人?傳承逾百年?裡應外合?"蕭景琰瞳孔驟縮。這意味著"影主"可能不是一個特定的人,而是一個世代傳承的身份,或者是一個組織核心的代稱!其曆史竟然比鴆羽衛還要悠久?而且他們在朝中果然有內應!那該是何等可怕的敵人?
"李德全呢?"蕭景琰追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李德全作為宮內潛伏最深的釘子,必然知道更多關於"影主"和宮內滲透的情況。
影衛頭垂得更低:"李德全極其頑固,卸了下巴無法咬舌,試圖撞牆也被攔下。他拒絕開口,動用刑具也一聲不吭,眼神……眼神充滿嘲諷。不過,在他被除去衣物時,我們在他左側肋骨下方,發現了一個極小的、幾乎與膚色一致的刺青,形狀……像是一隻收斂翅膀的飛蛾。"
"飛蛾刺青?"蕭景琰眉頭緊鎖。這又代表什麼?是"影主"一黨的標記,還是另有含義?李德全的頑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這隻"飛蛾",卻是一個意外的線索。
"繼續審!重點查那"飛蛾"刺青的來曆和含義!還有,墨鴆所說的"裡應外合",那個"內應"究竟是誰!"蕭景琰語氣森然,"告訴他們,朕不在乎用什麼手段,朕隻要結果!"
"是!"影衛感受到皇帝話語中的寒意,身體一顫,領命而去。
空蕩的側殿內,隻剩下蕭景琰一人。他緩緩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宮牆內開始忙碌的景象,心中卻是波濤洶湧。北狄大軍壓境,江南流言惑眾,朝中可能隱藏著"影主"的耳目和"內應",後宮剛剛經曆了一場背叛……敵人無處不在,危機四伏。
他想起沈清辭,不知她此刻是否真的已經脫險。想起允翊,那孩子昨夜受了不小的驚嚇。想起為國捐軀的楚家,想起慘死的趙婉如和臨陣倒戈卻最終犧牲的孫銘……一股巨大的壓力和憤怒在他胸中積聚。
"影主……飛蛾……"他低聲念著這幾個詞,眼中寒光凜冽,"無論你是人是鬼,傳承幾代,朕必將你……連根拔起!"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內侍慌慌張張地跑進殿內,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陛下!陛下!永壽宮……永壽宮傳來消息,楚妃娘娘她……她吐血昏迷後,雖然蠱毒已解,但一直未曾蘇醒,太醫說……說娘娘心神損耗過度,可能……可能……"
蕭景琰猛地轉身,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可能什麼?!"
內侍嚇得渾身發抖,顫聲道:"可能……會長睡不醒……形同……形同活死人……"
蕭景琰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他強行壓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剛解了蠱毒,又陷入昏睡?形同活死人?這究竟是蠱毒的後遺症,還是……那"斷魂草"或李德全的血本身就有問題?抑或是……永壽宮內,還有他沒清理乾淨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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