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奔逃耗儘了眾人最後一絲力氣。身後的土著呼喝聲與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楚晚螢肩頭的傷口因劇烈運動再次崩裂，鮮血浸透包紮的布條，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和眩暈。趙擎背著中毒初愈、依舊虛弱的墨雲舟，步履蹣跚。另一名暗衛攙扶著大腿中箭、神智已有些模糊的同伴，鄭小海更是連滾帶爬，驚恐萬狀。
“這邊！快！”鄭小海眼尖，瞥見前方藤蔓掩映下，似乎有一個狹窄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岩石裂縫，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率先鑽了進去。
眾人不及多想，緊隨其後。裂縫內陰暗潮濕，但出乎意料的深邃。他們拚命向內擠去，直到將那令人心悸的追喊聲隔絕在外，才敢停下來大口喘息。
裂縫的儘頭，並非死路，而是一個向下的、天然形成的石滑梯。眾人順著滑梯滑下，竟落入了一個更為廣闊、但卻充滿莊嚴神秘氣息的地下空間。
這裡沒有發光的鐘乳石，隻有幾盞不知燃燒了多少歲月、散發著淡淡腥甜氣味的獸脂燈，搖曳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四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肅穆，甚至帶著一絲血腥的味道。
借著微光，眾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洞窟，洞壁打磨得相對平整，上麵刻滿了色彩斑駁、風格古樸原始的壁畫。洞窟中央，是一個用黑色巨石壘砌而成的、約一人高的圓形祭壇。祭壇表麵刻畫著繁複的、與洞壁壁畫風格一致的圖案，中央凹陷，呈暗紅色，仿佛浸透了無數歲月的血跡。祭壇周圍，散落著一些早已風乾發白的獸骨和貝殼，更添幾分陰森。
“這…這是那些土著的聖地？”鄭小海聲音發顫，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生怕驚動了什麼。
楚晚螢強忍著不適，目光掃過那些壁畫。壁畫的內容古老而蠻荒，描繪著祭祀、狩獵、以及與海洋巨獸搏鬥的場景。但很快，她的目光被祭壇後方一幅最為巨大、也保存最為完整的壁畫吸引了過去。
那幅壁畫分為上下兩部分。
上半部分，描繪著三個形象迥異的人，正聯手將一個扭曲的、散發著黑氣的、如同巨大眼睛般的怪物，鎮壓進一道深淵！左邊一人，手持銀針與藥草，衣袂飄飄，似是一名醫者；中間一人，高舉羅盤與規尺，身後隱約有星辰軌跡流轉；右邊一人，則身材魁梧，手持巨斧，周身仿佛有山嶽虛影環繞。在這三人腳下，跪拜著無數身形矮小、如同島上土著先民模樣的人，神態虔誠敬畏。
“這是…”楚晚螢瞳孔驟縮，心臟狂跳。那三個人的形象，與她所知楚家、墨家、雪岩族的特征何其相似！而那被鎮壓的“眼睛”，不正與鎖龍井下所謂的“九幽之眼”、星隕穀石碑上提到的“穢源”如出一轍嗎？
壁畫的下半部分，則描繪著那三位“守護者”在完成鎮壓後，似乎產生了分歧。手持羅盤規尺者似乎在規劃著什麼，引動星辰之力，布下陣法；手持藥草銀針者則在培育一株散發著光芒的蓮花，試圖淨化殘餘的邪氣；而那名手持巨斧者則帶領著部分土著先民，守護著鎮壓之地的入口，與一些從深淵裂隙中爬出的、扭曲的怪物戰鬥…
壁畫的最後，是一片茫茫大海，海上有三座島嶼的模糊輪廓，分彆對應著三種不同的標記：銀針、星辰、山嶽。而在三座島嶼環繞的中心，是一片空白，隻用古老的篆文標注著兩個字——“歸墟”！
“守淵人…三方盟約…鎮壓穢源…歸墟…”楚晚螢喃喃自語，腦海中父親信中的內容與眼前的壁畫完美印證，一段被塵封了無數歲月的古老曆史，如同畫卷般在她眼前緩緩展開。原來楚家、墨家、雪岩族的使命，源自如此久遠的年代，是為了守護這片大地，防止那名為“穢源”的恐怖存在破封而出！
墨雲舟在趙擎的攙扶下，也艱難地走到壁畫前。他凝視著壁畫中墨家先祖的身影，以及那引動星辰、布下陣法的場景，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震撼，有追憶，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原來…鎖龍井，星隕穀，都隻是‘歸墟’外圍的封印節點…”墨雲舟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淨塵蓮…也並非單純的靈藥，而是當年楚家先祖，為了淨化‘穢源’逸散的力量而培育的‘鑰匙’之一…”
他的目光落在壁畫中那株發光的蓮花上，又移向那片標注著“歸墟”的空白海域，語氣變得無比凝重：“看來，‘黑蓮’勢力奪取蓮子，其圖謀…恐怕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大。他們想要的，或許不僅僅是權勢，而是…釋放‘歸墟’深處的恐怖！”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因箭傷而萎靡的那名暗衛，忽然掙紮著抬起頭，指著壁畫一角，用微弱的聲音道：“那…那個標記…我好像…在…在…”
眾人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在壁畫描繪那些從深淵裂隙爬出的怪物中，有一個體型稍大、似乎是頭領的怪物額頭上，刻著一個模糊的、形如扭曲蓮花的黑色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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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楚晚螢和趙擎同時失聲。
那暗衛喘息著，斷斷續續地道：“…在…在鷺島…跟蹤…陳書辦時…在他…他偷偷見麵的…那個人…袖口上…見過…類似的…”
內奸的線索，竟然在這裡以這種方式浮現！那個與市舶司陳書辦勾結、與“黑蓮”有關的人！
“是誰？你看清那人長相了嗎？”楚晚螢急切地追問。
那暗衛努力回想，卻因毒性和虛弱，眼神逐漸渙散，最終搖了搖頭，昏死過去。
線索再次中斷，但指向卻更加明確。內奸與“黑蓮”勢力、與鷺島的陰謀脫不開關係！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前往沐月島！”楚晚螢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決然道，“絕不能讓蓮子落在他們手中！”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尋找其他出路時，祭壇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接響在腦海中的嗡鳴聲！
眾人駭然望去，隻見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祭壇，中心那暗紅色的凹陷處，竟開始散發出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紅光！一股陰冷、邪惡、帶著無儘混亂與饑渴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巨獸被打擾，緩緩蘇醒！
“是…是祭壇！它好像…活了？！”鄭小海嚇得魂飛魄散。
墨雲舟臉色劇變，猛地看向楚晚螢依舊在滲血的肩膀，又看向那蘇醒的祭壇，厲聲道：“不好！是血氣！郡主，你的血…可能蘊含楚家守淵人的血脈氣息，無意中…激活了這古老的邪祭壇！”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祭壇周圍散落的那些獸骨，竟開始輕微震顫，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洞壁上的壁畫，那些被鎮壓的怪物圖案，眼睛部位似乎也亮起了詭異的紅光！
更糟糕的是，他們來時的那個石滑梯上方，傳來了土著們嘈雜的呼喝和腳步聲！他們竟然找到了這裡！
前有蘇醒的邪異祭壇，後有凶悍的土著追兵！他們陷入了真正的絕境！
楚晚螢看著那散發著不祥紅光的祭壇，感受著那如同實質的邪惡氣息，又看了看昏迷的同伴和虛弱的墨雲舟，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心頭。
難道…他們真的要葬身於此？楚家守淵的使命，太子的希望，難道都要在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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