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號”率領得勝的艦隊,劈開蔚藍的海浪,駛向大靖海岸。海風依舊帶著鹹腥,卻仿佛洗去了之前的肅殺與壓抑,多了幾分凱旋的昂揚。甲板上,水手們清理著戰鬥痕跡,醫護兵忙碌地照料傷員,雖然疲憊,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勝利的喜悅。
墨雲舟的傷勢在隨船太醫的精心診治和楚晚瑩的丹藥調理下,穩定了許多。他站在船舷邊,望著遠方逐漸清晰的海岸線,心中百感交集。墨淵伏誅,糾纏兩代人的夢魘似乎終於散去,但那份血脈牽連帶來的複雜痛楚,以及未能親手擒獲或確認其最後下場的遺憾,依舊沉甸甸地壓在心間。
蕭景琰站在他身旁,玄色大氅在風中輕揚。他拍了拍墨雲舟未受傷的右肩,聲音沉穩:“雲舟,此間事了,回京之後,好生休養。墨淵已死,墨家核心儘喪,剩下的不過是些無根浮萍,掀不起大風浪了。”
墨雲舟微微躬身:“謝陛下關懷。隻是……未能找到墨淵屍首,臣心中總有些不安。”
蕭景琰目光深邃地望著海麵:“‘雷雲裂峽’之下暗流洶湧,通往無儘深海,生存幾率微乎其微。即便真有萬一……朕已傳令沿海各州縣及所有水師駐地,嚴密監視,發現任何與墨家相關的可疑人物或船隻,格殺勿論。他若真能僥幸不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再難成氣候。”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堅定,“當務之急,是徹底肅清其遍布各地的殘黨,拔除所有隱患,還大靖一個真正的朗朗乾坤。”
數日後,艦隊抵達京城外的皇家軍港。碼頭上,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列隊相迎。當蕭景琰身著戎裝,步履沉穩地踏上久違的土地時,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響徹雲霄。
沈清辭並未親至碼頭,她產後體虛,仍需靜養,但坤寧宮早已準備了盛大的慶功宴席,並派了得力女官前來迎候。蕭景琰第一時間詢問了皇後與皇子的情況,得知一切安好,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翌日,大朝會。
乾元殿內,氣氛莊嚴肅穆。蕭景琰高踞龍椅,雖經海上顛簸與激戰,但帝王威儀更勝往昔。他首先褒獎了在此次平定墨家之亂中立功的將士,追封了如趙破虜等殉國將領,撫恤其家屬。墨雲舟因功卓著,加封食邑,賞賜無數,並特許其乘坐肩輿上朝。
接著,蕭景琰頒布了《肅清墨氏餘孽詔》。詔書中曆數墨淵及其黨羽勾結前朝餘孽、禍亂朝綱、圖謀不軌、危害社稷之罪,宣布墨淵已伏誅,命令刑部、皇城司、各地督撫聯合行動,在全國範圍內,對已知的、疑似的墨家據點、關聯人員,進行徹底的清查、抓捕、搗毀。
“凡持械抵抗者,格殺勿論!主動投誠、檢舉揭發者,可視情節從輕發落!與墨家僅有尋常往來、未參與其核心叛亂者,需至當地官府登記自陳,朝廷查證屬實後,不予追究!各地官員需秉公執法,不得借機株連,滋擾地方!”蕭景琰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既顯雷霆手段,亦有雨露仁心。
這道旨意迅速通過六百裡加急,發往大靖的每一個角落。一場席卷全國的清剿風暴,就此拉開序幕。
江南,蘇杭織造局。一位平日裡與周文正過往甚密、曾收受墨家賄賂的官員,在詔書抵達的當夜,便在家中書房懸梁自儘。皇城司緹騎破門而入時,隻找到了一封懺悔書和部分未來得及銷毀的往來賬冊。
北疆,邊陲重鎮。一隊精銳邊軍根據密報,突襲了一個偽裝成馬幫的墨家物資轉運點。激烈的搏殺後,負隅頑抗的墨家死士全部被殲,起獲了大量兵刃、金銀以及通往關外的密道地圖。
西南,苗疆土司領地。在當地官府的配合下,一個利用巫蠱之術為掩護、暗中為墨淵提供稀有藥材和毒物的寨子被連根拔起,負隅頑抗的寨主被當場擊斃。
類似的場景,在各州府不斷上演。失去了墨淵這個核心和精神領袖,墨家殘部群龍無首,或是在絕望中拚死一搏最終被殲滅,或是內部瓦解,為求活命而互相揭發,或是如鳥獸散,隱姓埋名,試圖消失在茫茫人海。
朝廷的行動迅猛而高效,如同犁庭掃穴,將墨家經營數十年的潛勢力網絡,一點點撕裂、摧毀。
在這一片肅殺之中,蕭景琰對墨雲舟及其所屬的、早已與墨淵決裂並效忠朝廷的墨家旁支,展現了極大的寬容與信任。他特意下旨,明確將墨雲舟一係與叛亂墨家區分開來,褒獎其忠勇,並讓墨雲舟參與部分清剿行動的策劃,利用其對墨家內部情況的了解,提供關鍵信息,避免誤傷。
這一舉措,安定了許多與墨家有牽連但並未參與叛亂的人心,也使得清剿行動更加精準。
這一日,墨雲舟正在府中養傷,楚晚瑩親自端著湯藥進來。雖經曆風波,但眉宇間更多了幾分曆經磨難後的堅韌與沉靜。她看著墨雲舟喝完藥,輕聲道:“外麵都在傳,墨家這次是真的完了。陛下仁德,未曾牽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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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雲舟握住她的手,歎道:“陛下聖明。隻是……想起那些因墨淵野心而喪生的人,無論是朝廷將士,還是被裹挾的墨家子弟,心中終究難安。”
楚晚瑩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過錯。亂局已定,我們能做的,便是儘己所能,輔佐陛下,讓這天下早日恢複太平,讓逝者安息。”
正說著,管家來報,坤寧宮派人來了。
來的是一位沈清辭身邊得力的老嬤嬤,她恭敬地行禮後,道:“侯爺,夫人,皇後娘娘鳳體漸安,心中掛念侯爺傷勢,特命奴婢送來一些宮中秘製的傷藥和補品。娘娘還說,侯爺與夫人若有空,可隨時入宮說話,娘娘很是想念家人。”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關懷,更是一種姿態,表明帝後對墨雲舟的絕對信任與親近。
墨雲舟和楚晚瑩連忙謝恩。送走嬤嬤後,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暖意與感慨。
與此同時,刑部大牢深處。曾經權傾朝野、與墨淵暗中勾結的周文正,此刻身穿囚服,頭發散亂,形容枯槁地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外麵傳來的關於墨家據點被一個個拔除、黨羽紛紛落網的消息,如同喪鐘般敲擊著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絕望。他知道,自己罪證確鑿,絕無生理。
牢門被打開,淩雲一身玄甲,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周文正抬起渾濁的眼睛,看著這位皇城司指揮使,嘶啞地笑道:“淩大人,是來送本官上路的嗎?”
淩雲冷冷地看著他:“周文正,你勾結叛逆,禍國殃民,死有餘辜。陛下有旨,三日後,午門問斬。”
周文正身體一顫,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判決,依舊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他猛地撲到柵欄前,急切地道:“淩大人!本官……不,罪臣願意招供!罪臣知道墨家還有一些隱藏極深的暗樁!還有……還有關於太子……關於先皇後林婉兒的一些事情!罪臣願意全都說出來!隻求……隻求能換一個全屍!或者……或者流放……”
淩雲眼神銳利如刀,打斷了他:“周文正,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玩弄心機,妄圖攀扯?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豈是你能妄議的?至於先皇後……陛下與娘娘早有聖斷,不容你置喙!你的罪,罄竹難書,唯有以死謝罪!安心等著受刑吧!”
說完,淩雲不再看他那瞬間灰敗絕望的臉色,轉身離去,厚重的牢門再次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
三日後,周文正被押赴午門,明正典刑。這顆埋藏在朝堂多年的毒瘤,終於被徹底鏟除。與之相關的其他官員,也根據罪責輕重,或罷官,或流放,或處斬,朝堂風氣為之一清。
隨著主要頭目紛紛落網伏法,各地的清剿行動也漸漸進入尾聲。持續了數十年,波及大靖內外的前朝墨家之亂,終於以墨淵身死、核心覆滅、餘孽肅清而告平定。
這一日,蕭景琰在禦書房召見墨雲舟。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墨雲舟的氣色好了許多。
“雲舟,傷勢可大好了?”蕭景琰關切地問。
“勞陛下掛心,已無大礙。”墨雲舟恭敬回道。
“那就好。”蕭景琰點點頭,指著禦案上堆積的奏報,“各地捷報頻傳,墨家之亂,已基本平定。朕心甚慰。此番能畢其功於一役,愛卿居功至偉。”
“臣不敢當,全賴陛下運籌帷幄,將士用命,皇後娘娘於京城穩定大局,方有今日之勝。”墨雲舟謙遜道。
蕭景琰笑了笑,轉而問道:“經此一役,墨家機關術損失慘重,許多精妙技藝恐已失傳。愛卿以為,這些技藝,當如何處置?”
墨雲舟沉吟片刻,道:“陛下,墨家機關術,本身並無善惡,關鍵在於使用者之心。其用於民生、工造、軍防,可利國利民;若用於邪道,則禍患無窮。臣以為,當由朝廷出麵,搜集整理尚存的墨家典籍與匠人,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納入將作監或工部管轄,使其技藝能為國所用,造福黎民。”
蕭景琰頷首:“愛卿所言,正合朕意。此事,便交由你牽頭負責,與工部、將作監共同辦理。”
“臣,領旨!”墨雲舟心中一定,知道這是陛下對他乃至對整個願意歸順的墨家旁支的莫大信任與重用。
走出禦書房,陽光正好,灑在巍峨的宮牆上。墨雲舟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中塊壘儘去。時代的浪潮洶湧而過,舊的陰影正在散去,新的秩序與希望,就在眼前。
他抬頭望向坤寧宮的方向,心中默念:亂局終定,這來之不易的太平,需要所有人共同守護。而他,必將竭儘全力。
然而,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某個被查封的墨家秘密據點廢墟之下,一塊沾染了汙跡的殘破羊皮卷,被一隻從排水溝爬過的老鼠拖拽著,消失在黑暗的縫隙裡。那卷上,似乎畫著某種從未現世過的、結構極其複雜的機關圖譜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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