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號”如同驚弓之鳥,在墨雲舟的指引下,倉皇駛離了那片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極光迷霧”。當船身徹底衝破迷霧的最後一層屏障,重新沐浴在正常海域的陽光與海風之下時,船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回頭望去,那片七彩迷霧依舊靜靜地懸浮在海天之際,仿佛一個巨大的、吞噬了無數秘密的夢幻泡影。沒有人知道,那座沉入湖底的“觀測塔”以及那片破碎的虛空最終會如何,但那末日般的景象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墨雲舟因在塔內接受知識傳承和精神衝擊,本就虛弱,加上最後逃離時的驚心動魄,回到船艙後便發起了高燒,陷入了昏睡。隨行的林太醫連忙診治,發現他脈象紊亂,心神耗損極大,隻能先用安神固本的藥物穩住情況。
楚晚瑩雖不在船上,但沈清辭準備的丹藥發揮了作用。墨雲舟在昏沉中,仿佛能聞到那香囊傳來的淡淡寧神香氣,感受到遠在京城的牽掛,這讓他混亂的心神稍稍安定。
韓世雄和淩雲接管了指揮權。韓世雄負責航行與警戒,命令“龍淵號”全速返航,同時派出了望手加倍警惕,謹防任何可能的追擊或意外。淩雲則主要負責看守佩德羅三人,以及確保墨雲舟和那個至關重要的“玄機匣”的安全。
甲板上,氣氛凝重而微妙。大靖的將士們雖然疲憊,但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對未知未來的隱隱不安。他們低聲交談著,話題離不開那詭異的金字塔、恐怖的虛空裂縫,以及墨雲舟帶回來的、關於“宇宙潮汐”和“文明篩選”那駭人聽聞的消息。
佩德羅、卡洛斯和安東尼奧被限製在特定的艙室區域,由四名皇城司高手寸步不離地“保護”著。
艙室內,佩德羅再無之前的激動與狂熱,他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閣下,我們……我們失敗了。”卡洛斯神父頹然道,“那裡根本不是聖地,而是……一個警告。我們所追求的力量,背後竟然是如此可怕的真相。”
安東尼奧船長則更關心現實問題:“現在怎麼辦?大靖人明顯不會輕易放我們走,那個匣子裡的知識,他們更不會與我們共享!”
佩德羅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不甘與狠厲:“失敗?不,還沒有完全失敗!”他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墨雲舟得到了知識,那個匣子就是載體!我們得不到塔,但隻要得到他,或者那個匣子,就等於得到了裡麵的知識!”
“可是……”卡洛斯擔憂地看了一眼艙門外,“他們看守得太嚴了。”
“硬搶自然不行。”佩德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我們還有機會。彆忘了,我們掌握著他們不知道的、關於其他‘觀測塔’節點可能存在的位置信息,以及……如何安全接近並與之‘溝通’的一些技巧。這些,可以作為我們談判的籌碼。”
他走到舷窗邊,望著外麵蔚藍的大海,眼神深邃:“墨雲舟現在很虛弱,正是意誌最不堅定的時候。而且,他接受了那麼多超越認知的知識,內心必然充滿困惑與渴望。隻要我們找準時機,展現出‘合作’的誠意和價值,未必不能讓他……或者說,讓大靖朝廷,願意與我們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換。”
接下來的航程,在一種表麵平靜、內裡暗流湧動的氣氛中進行。墨雲舟昏睡了一天一夜後才蘇醒過來,雖然依舊虛弱,但高燒已退,眼神中的疲憊被一種沉澱下來的睿智所取代。他第一時間檢查了懷中的“玄機匣”,確認無恙後,才開始慢慢梳理腦海中那龐雜如星海的知識體係。
韓世雄和淩雲每日都會來探望,並彙報航行情況。
“國公爺,您感覺如何?”韓世雄關切地問道,“那塔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您帶回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墨雲舟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語氣沉穩:“韓將軍,淩大人,塔內所見所聞,確實遠超我等想象。那‘虛無之潮’的威脅,雖在數百年後,但絕非危言聳聽。我等帶回的知識,或許是我大靖乃至整個人類文明延續的關鍵。”
他頓了頓,看向淩雲:“佩德羅他們有何異動?”
淩雲回道:“表麵還算安分,但私下裡的小動作不少。佩德羅幾次試圖通過看守傳遞消息,想與您單獨談談,都被我們攔下了。他聲稱掌握著關於其他類似遺跡的重要信息。”
墨雲舟冷笑一聲:“果然賊心不死。他們看重的,無非是這匣子裡的知識。暫時不必理會他們,一切等回京稟明陛下後再做定奪。”
然而,佩德羅顯然不願坐以待斃。在航行至第七日,當“龍淵號”途經一片布滿小型群島的海域時,他再次提出了會見墨雲舟的請求,並且這次,他讓卡洛斯神父轉交了一件東西——一塊隻有指甲蓋大小、材質與那黑色金字塔類似、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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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特使說,這是他們家族世代傳承的聖物碎片,來自另一處上古遺跡,或許對公爵閣下理解那些知識有所幫助。”卡洛斯恭敬地說道,眼神卻帶著試探。
墨雲舟接過那碎片,指尖觸碰到瞬間,懷中的“玄機匣”立刻產生了微弱的共鳴,一段關於“空間信標”和“跨節點通訊”的模糊信息隨之浮現。他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哦?倒是件奇物。佩德羅特使有心了。告訴他,等我身體稍好,會與他詳談。”
打發走卡洛斯後,墨雲舟仔細端詳著那塊碎片,對韓世雄和淩雲道:“此物不簡單,它能與‘玄機匣’產生共鳴,恐怕真如他所言,與其他的‘觀測塔’有關。佩德羅這是在向我們展示他的‘價值’和‘籌碼’。”
韓世雄皺眉道:“國公爺,此人心術不正,其言不可輕信。”
淩雲也道:“沒錯,他無非是想利用這些信息,換取他想要的東西。”
墨雲舟點了點頭:“我明白。但與虎謀皮,有時也需要知曉虎的爪牙。他掌握的信息,或許能幫助我們更快地理解這些知識,或者找到應對那‘虛無之潮’的其他方法。當然,如何與他周旋,需掌握好分寸,絕不能讓其牽著鼻子走。”
他沉吟片刻,道:“回複佩德羅,明日上午,我可以見他一麵。地點就在甲板上,韓將軍和淩大人陪同。”
次日,天氣晴好。墨雲舟在韓世雄和淩雲的陪同下,在甲板上見到了佩德羅。墨雲舟依舊顯得虛弱,坐在一張搬來的太師椅上,身上蓋著薄毯。
“公爵閣下,看到您身體好轉,我深感欣慰。”佩德羅右手撫胸,行了一禮,語氣顯得十分誠懇。
墨雲舟淡淡一笑:“有勞特使掛心。特使贈予的碎片,頗為神奇,不知從何而來?”
佩德羅知道這是進入正題的時候,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不瞞公爵閣下,此物乃是我家族一位先祖,在極西之地的一片古老沙漠深處,偶然發現的一處遺跡外圍所得。那處遺跡與我們在東方發現的這座‘塔’頗為相似,但更加殘破,已被黃沙掩埋大半。我們家族世代研究,才從中解讀出隻言片語,關於星空的觀測,關於文明的周期,以及……關於一種名為‘以太’的本源能量。”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墨雲舟的反應,見對方神色平靜,才繼續道:“我們相信,像這樣的遺跡,在世界的不同角落應該還存在。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龐大的觀測網絡。掌握其中一個節點的知識,或許不足以應對未來的危機,但如果能整合多個節點的信息……”
他的話充滿了誘惑。
墨雲舟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隻是問道:“特使閣下告訴我這些,是希望如何呢?”
佩德羅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公爵閣下,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探尋真相,應對危機。大靖帝國疆域遼闊,人才輩出,而我們則掌握著通往其他遺跡的線索和一些獨特的解讀方法。為何我們不能放下成見,進行更深度的合作呢?我們可以共享所有關於其他遺跡的位置信息,並協助貴國解讀已獲得的知識。作為回報,我們隻希望……能夠平等地分享這些知識帶來的成果,並且……在可能的情況下,允許我們觀摩甚至參與後續對其他遺跡的探索。”
他提出了一個看似“公平”的合作方案。
墨雲舟心中冷笑,佩德羅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知識,更是參與乃至主導未來探索的機會。他沉吟片刻,緩緩道:“特使閣下的提議,我會慎重考慮,並如實稟報陛下。不過,合作的基礎是信任與誠意。貴方之前的一些行為,可是讓我們很難完全信任啊。”
佩德羅臉色微變,連忙道:“之前皆是誤會!是我們被古老的錯誤記載所誤導。如今既知真相,我們絕對秉持最大的誠意!”
“希望如此。”墨雲舟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隨後便以身體不適為由,結束了這次談話。
看著佩德羅略顯失望離去的背影,韓世雄低聲道:“國公爺,此人巧舌如簧,不可信。”
淩雲也道:“他無非是想空手套白狼,用一些虛無縹緲的線索換取實實在在的利益。”
墨雲舟望著遠方海平麵,目光深邃:“我知道。但他提供的碎片和關於其他遺跡的信息,很可能確有其事。這些,對我們同樣重要。回京之後,如何利用這些弗朗機人,既獲取我們需要的信息,又不被其掣肘,需要陛下和朝臣們仔細權衡。”
他輕輕咳嗽了幾聲,感受到身體的虛弱,以及腦海中那浩瀚知識帶來的沉重壓力。歸途雖已接近尾聲,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戰,回到京城之後才剛剛開始。如何將這天方夜譚般的消息和超越時代的知識,以一種能被接受的方式呈現給朝廷,如何應對必然隨之而來的震驚、質疑、貪婪與恐懼,如何引導大靖這艘巨輪駛向那充滿未知與危機的未來……這一切,都等待著他去麵對。
“加快速度,儘快返航。”墨雲舟輕聲吩咐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
“龍淵號”鼓足風帆,朝著大靖的海岸線,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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