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夜的梆子聲剛過三更,大理寺停屍房的青磚地麵突然凝結出一層白霜。秦昭的靴底碾碎冰晶,在寂靜中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血刃在鞘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頻率震顫,刀柄的暗紋已經變成活物般的青黑色,正順著他的指縫向手腕蔓延。
"都安排妥了。"暗樁少年拖著傷腿挪進門,耳後的蠍子刺青泛著詭異的銀光,"金吾衛的兄弟們在三條街外設了路障。"他遞來一卷泛黃的《驗屍錄》,"但您絕對想不到今早誰來過停屍房——"
秦昭翻到最新那頁時,指尖觸到些黏膩的粉末。驗屍官的字跡在這裡變得歪斜顫抖:"韋相國親臨,命焚毀十二號屍,取骨灰裝青玉匣。"紙頁邊緣沾著幾根銀毛,在燭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血刃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嘯叫。秦昭猛地轉身,刀鋒劈開從梁上垂落的蛛絲——那些根本不是蛛絲,而是半透明的銀絲,正從每具屍體的七竅中緩緩抽出,向著房間西北角彙聚。
西北角的鐵皮櫃突然爆裂。飛濺的碎片中,驗屍官老周緩緩站起,他的眼球完全被銀絲占據,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不屬於人類的笑容。更駭人的是他的雙手——指甲已經變成彎曲的銀鉤,正有節奏地叩擊著身旁的停屍台。
"嗒、嗒嗒、嗒。"三長兩短的節奏讓秦昭太陽穴突跳——這正是金吾衛夜間巡邏的暗號。老周的喉嚨裡發出"咯咯"聲響,突然用男女混聲開口:"秦家小子...認得這個嗎?"
他撕開官服,胸口赫然是個正在跳動的銀絲心臟。隨著每次收縮,停屍房內所有屍體同時痙攣,它們的胸腔自動裂開,露出裡麵同樣由銀絲構成的器官。
暗樁少年剛拔出匕首,就被從地麵突起的銀絲刺穿腳掌。秦昭的血刃橫斬,刀鋒觸及銀絲的瞬間,那些絨毛突然暴長,竟順著刀身纏繞而上。左頰的疤痕猛地裂開,一滴黑血墜地,將青磚腐蝕出個冒著白煙的小洞。
"娘娘的新皮囊...就差秦家血..."老周的身體開始膨脹,官服爆裂處伸出銀毛覆蓋的肢體。銅鏡殘片從秦昭懷中飛出,在空中拚合成完整圓鏡,鏡麵映出終南山方向的夜空——血月中的九尾狐影已經清晰可見實體。
血刃的震顫突然停止。刀身所有黑色血紋脫離金屬表麵,在空氣中組成個巨大的妖文"封"字。秦昭福至心靈,反手將刀刺入自己左臂。沾染黑血的刀刃頓時爆發刺目紅光,將纏繞其上的銀絲儘數焚毀。
"沒用的..."變異的老周發出高頻尖嘯,"朔月當空,軒轅墳開!"他的銀爪拍向地麵,整間停屍房的牆壁突然滲出鮮血。血珠在牆麵遊走,漸漸組成個巨大的狐臉圖案,狐口位置正好是那具被取走心臟的十二號屍台。
銅鏡突然射出一道銀光,將暗樁少年籠罩其中。鏡花仙子的虛影在光中浮現,她廣袖輕拂,少年腳上的銀絲立刻結冰碎裂。"帶鏡子走!"仙子的聲音仿佛從極遠處傳來,"去興慶宮找李三郎..."
老周的銀爪已經暴漲到三尺長。秦昭的血刃與其相撞,迸發出的不是火星而是銀色的血霧。霧氣中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夜,父親秦琰的刀確實刺穿了韋後,但流出的鮮血在空中就化為了銀絲;而鏡花仙子的師姐,實則是用禁術將自己與玉麵狐的半魂封印在了一起。
"現在明白了?"老周——或者說玉麵狐的傀儡——狂笑著撕開自己咽喉,"你們秦家世代斬的所謂"妖禍",不過是..."
血刃突然自行變招,一式"斬因果"劈開對方天靈蓋。顱骨裂開的瞬間,秦昭看見裡麵蜷縮著隻袖珍銀狐,正用九條尾巴緊緊纏繞著塊青銅令牌——正是太史局老博士失蹤前隨身攜帶的觀星令。
牆壁上的血狐臉突然眨了下眼睛。整間停屍房開始扭曲變形,青磚地麵軟化如同沼澤,吞噬了半截屍體。秦昭拽起暗樁少年衝向門口,卻發現門框已經變成森森利齒。
"鏡子!"少年突然將銅鏡按在血狐臉的眼睛上。鏡麵接觸血珠的刹那,整麵牆突然結冰。鏡花仙子的虛影再度浮現,這次清晰得能看見她眉心朱砂痣下的細小裂紋。
"秦昭,看刀!"仙子輕喝。血刃的黑色血紋突然重組,變成《血刃九式》缺失的那頁內容。秦昭終於看清了全文:"九式非式,斬我非斬。以心為刃,以血為封。"
老周的殘軀突然爆炸。漫天銀絲如暴雨般射來,秦昭本能地橫刀格擋,卻見血刃突然軟化,像活物般包裹住他右臂。更驚人的是左頰疤痕也自動裂開,裡麵湧出的黑血與刀身融合,在麵前構成一道血色屏障。
銀絲撞擊屏障的瞬間,銅鏡轟然破碎。最後一塊殘片映出兩個重疊畫麵:現實中的停屍房正在崩塌;而幻象中的韋後已經撕到腰部皮膚,露出底下銀光閃閃的狐身。
五更的鼓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秦昭拖著昏迷的少年爬出廢墟,整座大理寺停屍房已化作滿地腥臭的黑水。血刃恢複了原本形態,但刀柄上多了道銀色紋路——正是玉麵狐傀儡最後纏繞觀星令的尾巴形狀。
懷中的銅鏡隻剩指甲蓋大的碎片,卻出奇地沉重。秦昭對著月光查看,發現鏡片裡封著滴晶瑩的液體——鏡花仙子的本命精元。
"秦...秦帥..."少年突然抓住他手腕,瞳孔已經變成貓般的豎瞳,"我看見了...終南山的祭壇...十二個青玉匣..."
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血刃突然自行出鞘,刀尖指向北方。秦昭順著方向望去,終南山巔的晨霧中,隱約可見九道銀光衝天而起,排列成完美的狐尾形狀。
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銀光消散了。但秦昭知道,那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當今夜血月升起時,三十年前中斷的儀式將會完成——而這一次,鏡花仙子不會再有機會用師姐的性命為代價,再次封印玉麵狐。
他擦去左頰滲出的黑血,發現疤痕的形狀變了——現在它像個小小的狐爪印,正隨著心跳頻率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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