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過一片密不透風的灌木叢,李嶼風的胳膊被劃出三道血痕。他齜牙咧嘴地抹了把臉,汗混著草汁流進眼睛裡,澀得他直眨眼。身後的信號塔方向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想必是塔體坍塌了——那些飛僵和鬼影總該被埋一陣子了吧?
“歇會兒!”玄機子拄著桃木杖喘氣,他那件洗得發白的道袍被樹枝勾破了好幾個洞,露出裡麵打補丁的裡子,“這鬼林子邪乎得很,羅盤指針倒著轉,再走快了容易繞回原地。”
墨塵將蘇曉曉放下,小家夥懷裡的白貓立刻竄到地上,瘸著後腿往一棵老槐樹下鑽。蘇曉曉趕緊跟上,剛跑到樹旁就驚呼一聲:“這裡有個樹洞!”
李嶼風湊過去一看,老槐樹的樹乾空了大半,黑漆漆的樹洞裡透出股淡淡的檀香,不像陰氣,倒像是寺廟裡的味道。白貓對著樹洞“喵嗚”叫了兩聲,尾巴豎得筆直。
“小心點。”淩霜握緊桃木杖,杖頭的八卦圖微微發燙,“這樹有年頭了,怕是成精了。”
話音剛落,樹洞裡突然飄出個半透明的影子。那影子佝僂著背,穿件灰撲撲的長衫,手裡攥著個破布包,臉像是被水泡過似的,模糊不清,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媽呀!”蘇曉曉嚇得躲到墨塵身後,白貓卻對著影子炸毛,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彆動!”玄機子突然按住李嶼風的肩膀,“是遊魂,看衣著像是民國年間的。他身上沒戾氣,不是惡鬼。”
李嶼風這才看清,那遊魂的長衫上繡著褪色的私塾先生常穿的暗紋,破布包裡露出半截算盤珠子。遊魂似乎沒看見他們,隻是機械地在樹洞周圍轉圈,嘴裡念念有詞,聲音像漏風的風箱:“找不到了……學堂沒了……孩子們等著上課呢……”
“學堂?”李嶼風心裡一動,“老先生,您在找學堂?”
遊魂猛地頓住,緩緩轉過頭。他那張模糊的臉似乎清晰了些,能看到嘴角的皺紋:“你……你知道學堂在哪?”
“我們不知道,但您可以跟我們說說。”淩霜的聲音放得很柔,桃木杖上的紅光漸漸褪去,“您是不是迷路了?”
遊魂的影子晃了晃,像是快散了。他攥緊破布包,聲音帶著哭腔:“兵荒馬亂的年月,學堂被炸了……我揣著孩子們的學費錢跑出來,想找個安全地方重建學堂,可跑著跑著就忘了路……後來打了個盹,再睜眼,樹還在,村子沒了……”
李嶼風突然想起背包裡那本燒焦的日誌,其中幾頁提到過這片山林——民國二十三年,這裡確實有個私塾被炮火炸毀,先生和十幾個孩子不知所蹤。看來這遊魂就是那位先生了。
“您看那座山。”玄機子指向東南方,月光正好從雲層裡鑽出來,照亮了遠處的山脊,“翻過那道山梁,有個叫‘望溪村’的地方。去年我去那裡做法事,見村裡新蓋了學堂,孩子們都背著書包上學呢。”
遊魂的眼睛更亮了,影子也凝實了些:“真的?有學堂?”
“真的。”蘇曉曉從墨塵身後探出頭,懷裡的白貓也不炸毛了,用腦袋蹭她的手,“我還去過呢,學堂門口有棵大銀杏樹,比這棵槐樹還粗!”
遊魂的破布包突然“啪”地掉在地上,滾出幾枚鏽跡斑斑的銅板和半截鉛筆。他盯著那些東西,肩膀抖得厲害:“孩子們的學費……我沒弄丟……”
李嶼風撿起銅板,入手冰涼。他忽然明白這遊魂為什麼迷路了——他不是找不到物理意義上的路,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他覺得自己沒保護好孩子們,沒看好學費,所以被困在當年逃跑的路上,一遍遍重複尋找。
“老先生,”李嶼風將銅板放回破布包,遞還給遊魂,“您看,學費一分沒少。現在的學堂不用銅板了,用這個。”他掏出兜裡的一塊巧克力,剝開紙遞過去,“這叫巧克力,孩子們都愛吃,您帶去給他們嘗嘗。”
遊魂接過巧克力,影子劇烈地晃了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捧著破布包,對著望溪村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過身,對著李嶼風他們作揖:“多謝各位……我得去看看孩子們了……”
影子漸漸變淡,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朝著山梁飄去。空氣中留下股淡淡的墨香,像是私塾先生批改作業時的味道。
白貓對著青煙消失的方向叫了兩聲,聲音軟軟的,不像剛才那麼凶了。蘇曉曉摸著貓背,小聲說:“他找到路了嗎?”
“找到了。”墨塵望著山梁,“心結開了,路就出來了。”
玄機子突然咳嗽起來,咳得直不起腰。李嶼風趕緊拍他後背,發現師傅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師傅,您沒事吧?”
“沒事。”玄機子擺擺手,臉色卻很差,“剛才那遊魂執念太深,我強行幫他聚魂,耗了點元氣。”他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倒出粒黑色藥丸吞下,“休息片刻就好。”
淩霜往樹洞裡看了看,突然喊道:“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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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深處有個鐵盒子,上麵鏽跡斑斑。墨塵伸手夠出來,打開一看,裡麵是本泛黃的作業本,上麵用毛筆寫著“張三一年級”,字歪歪扭扭的,還畫了個小人。
“是當年的學生作業本。”李嶼風翻了翻,最後一頁有行工整的字:“先生說,知識能讓人找到回家的路。”
蘇曉曉的眼淚掉在作業本上:“他們……他們後來找到家了嗎?”
沒人回答。但李嶼風想起望溪村學堂裡那些朗朗的讀書聲,覺得答案或許沒那麼重要了。
休息夠了,玄機子站起身,桃木杖頓地:“走吧,備用通道在山澗,穿過前麵的鬼打牆就能到。”
“鬼打牆?”李嶼風頭皮發麻,“師傅,您早說啊!”
“早說你敢來?”玄機子瞪他一眼,嘴角卻帶著笑,“放心,有老東西在,讓它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專業拆牆三十年。”他從背包裡掏出幾張黃符,往李嶼風、淩霜、墨塵和蘇曉曉身上各貼了一張,“這是‘破妄符’,鬼打牆在你們眼裡會顯出原形——說白了,就是讓你們看見那些迷惑人的幻象是啥玩意兒變的。”
李嶼風摸著身上的符紙,剛想調侃兩句,突然發現周圍的樹影變了。原本雜亂的灌木叢變成了一排排課桌,月光下,那些“樹枝”其實是孩子們的胳膊,正舉著臟兮兮的小手。而他們腳下的路,竟是用算盤珠子鋪的,踩上去“嘩啦”響。
“我的天!”李嶼風差點跳起來,“這鬼打牆是那老先生的記憶變的?”
“差不多。”玄機子用桃木杖指著前方,“他心裡總想著學堂和孩子們,執念化成了這幻境。彆怕,跟著我走‘田’字步——左踏四,右踏五,中間走個九字訣……對,就像跳房子。”
李嶼風跟著師傅邁步子,感覺自己像個傻子。淩霜強忍著笑,墨塵麵無表情但步伐僵硬,隻有蘇曉曉覺得好玩,蹦蹦跳跳的,白貓在她腳邊跟著跳。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眼前的課桌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條潺潺的山澗。澗上有座石板橋,橋頭立著塊石頭,上麵刻著隻展翅的鳳凰——正是淩霜說的通道入口。
“到了!”蘇曉曉歡呼著跑上橋,白貓突然對著橋下叫起來。
李嶼風探頭一看,澗水裡飄著些東西——是些褪色的書包,還有半截鉛筆,跟樹洞裡的一模一樣。他心裡一動,對著水麵鞠了一躬。
玄機子拍他後腦勺:“彆感慨了,過了橋就是外界。記住,遇遊魂迷路,不是要打散他,是要給他個答案。執念如牆,答案就是門。”
李嶼風摸著後腦勺,看著石板橋對麵的微光,突然覺得這趟沒白來。雖然日誌被燒了,雖然追兵還在後麵,但至少……幫一位老先生找到了回家的路。
白貓突然竄上橋頭的鳳凰石,對著對岸叫。李嶼風抬頭望去,對岸的微光裡,隱約有個穿長衫的影子在揮手。
他笑了笑,拽著淩霜的袖子:“師姐,走!咱們也回家。”
淩霜甩開他的手,卻加快了腳步。月光灑在石板橋上,將五人一貓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串會動的省略號,預示著後麵還有很多故事,但至少此刻,路在腳下,家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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