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信號殘留，嘗試提取任何可能的坐標信息。”她下令道，“修正航向，繼續沿著信號指示的方向前進。”
“遠行者號”調整姿態，引擎再次發出幽藍的光芒，義無反顧地駛向更深、更黑暗的未知領域。
前方的低語仿佛變得更加密集，如同無形的潮水，試圖將這不速之客徹底淹沒。但他們已經抓住了第一縷來自過去亡者的信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可能的方向。
深空的黑暗，愈發濃重了。
第十二章：遺骸星環
“虛空低語”如同永恒的潮汐，拍打著“遠行者號”的船殼，也侵蝕著船員的神經。但在林露捕捉到那段微弱卻至關重要的求救信號碎片後，這令人煩躁的噪音似乎都變得可以忍受了——他們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漂流，而是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一個來自遠古亡者的指引。
航行變得極其謹慎。趙航將飛船的速度控製在最低巡航檔，依靠小七和鴻宇不斷嘗試從混亂的低語中過濾、增強那斷斷續續的信號，艱難地修正著航向。每一次微小的躍遷都經過精密計算，生怕錯過目標或一頭紮進更危險的空域。
軍洛的狀態成了團隊額外的擔憂源。那“標記”的嗡鳴與虛空低語的共鳴愈發明顯，他需要耗費巨大的意誌力才能保持專注，額頭上時常滲出細密的冷汗，睡眠時間被壓縮到了生理極限。劉穎不得不定時為他注射特製的神經穩定劑，但效果越來越差。
“就像有兩把不同的銼刀，一直在刮擦我的骨頭。”軍洛在一次情況簡報中，用他特有的、極度理性的方式描述著感受，但這冰冷的比喻反而讓其他人更覺揪心。
幾天後，傳感器終於捕捉到了異常。
“前方發現巨大質量陰影！規模…難以置信！”sensorofficer的聲音因震驚而變調。
主屏幕上，經過增強處理的圖像逐漸清晰。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一顆恒星，也不是星雲。
那是一個巨大到無法用人造物概念來理解的環狀結構——一個破碎的、死寂的星環。它的直徑足以輕鬆容納下數十個地球排成一列，其材質並非自然的岩石或冰，而是某種黯淡無光的、遍布傷痕的超級合金和未知的晶體複合材料。巨大的結構斷口如同被強行撕裂的傷口，扭曲的金屬骨架和斷裂的能量導管從裂口中刺出，指向虛空。一些區域還殘留著早已凝固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熔毀痕跡，訴說著過去某場災難的慘烈。
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星係中央，取代了恒星的位置，像一個為巨人鑄造、卻又被無情摧毀的王冠，散發著亙古的死寂和蒼涼。紅矮星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它的一側，更襯托出其龐大與破敗。
“…我的天啊…”林露失神地喃喃自語，手中的記錄儀下意識地對準了這震撼的景象，“這就是…‘第七前哨’？”
“能量讀數幾乎為零…隻有極微弱的殘餘輻射…”趙娜的聲音帶著敬畏，“結構完整度低於17…它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
“規模遠超特蘭迪文明記載的任何建築…”小七眼中數據流飛速閃爍，“建造者的科技水平難以估量。其破損模式顯示，曾遭受過來自內部和外部的多重毀滅性打擊。”
鴻宇激動得幾乎要趴到屏幕上：“太美了…也太可怕了…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摧毀這樣的造物？‘它們’？是‘織暗者’嗎？”
就在眾人沉浸在這宏偉遺跡帶來的震撼中時，警報再次尖銳響起！
“檢測到多個能量信號！來自星環廢墟內部！正在快速接近！”
“是防禦係統！殘存的自動化防禦係統被激活了！”
隻見從星環那些巨大的破口和幽深的通道中，飛出了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造型古怪的飛行器。它們大多殘破不堪，有的缺少翼翅，有的拖著能量泄漏的尾焰，但其武器端口卻閃爍著不祥的光芒。同時，還有一些蜘蛛般的、多足的金屬構造體在星環表麵快速爬行，抬起粗劣的炮口對準了不速之客。
這些“守望者”的造物，雖然早已失去往日榮光，卻依舊固執地執行著億萬年前設定的、驅逐一切入侵者的命令。
“提升護盾！規避動作！”孜婷立刻下令。
“遠行者號”猛地側身，幾道粗劣但威力不小的能量光束擦著艦體掠過。
“軍洛！”孜婷看向安全官。
然而，此時的軍洛情況異常糟糕。在進入這片星域的瞬間，他體內的“標記”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溫度計，活躍度瞬間爆表！他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抓住指揮台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額頭青筋暴起，瞳孔劇烈收縮，仿佛正在承受千刀萬剮般的痛苦。
“呃啊——！”他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低吼，幾乎無法站立。那不僅僅是嗡鳴，而是無數混亂、瘋狂、充滿毀滅欲望的意念碎片如同高壓水槍般衝擊著他的意識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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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洛！”劉穎在醫療中心驚呼，“他的神經信號正在過載！必須立刻鎮靜！”
“不行！他現在不能失去意識！”孜婷厲聲拒絕，她看到那些自動化守衛明顯分出了一大部分火力，更加瘋狂地向“遠行者號”襲來——“標記”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吸引了最多的仇恨。
“趙航！規避交給你了！鴻宇，小七，嘗試乾擾它們的控製係統！趙娜，給我找出通往信號源的最安全路徑！”孜婷快速下達一連串命令，同時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軍洛，“軍洛！堅持住！我們需要你！”
軍洛咬緊牙關，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他強行抬起顫抖的手，指向戰術屏幕上一處不斷閃爍、攻擊格外猛烈的炮塔集群，聲音嘶啞破碎：“那…那邊！火力…最猛…通向…內部…可能…是關鍵節點…”
他的直覺，在痛苦的極致混亂中，依然捕捉到了戰場的關鍵。
“收到！”孜婷立刻領會，“所有火力，集中攻擊軍洛指示的區域！為趙娜計算路徑創造條件！”
飛船在趙航的操控下，如同醉漢般在密集的光束中穿梭，側舷武器全力開火，轟擊著那處炮塔集群。
“乾擾協議效果有限！”鴻宇大喊，“它們的係統太古老了，而且損壞嚴重，很多指令無法識彆！”
“嘗試物理入侵！”小七快速提議，“我發現一條相對完好的數據傳導管路徑，可以發射入侵探針！但需要接近到危險距離！”
“趙航！”孜婷喊道。
“媽的！拚了！”趙航一推操縱杆，“遠行者號”冒著彈雨，猛地向星環表麵俯衝下去，幾乎是貼著那些猙獰的金屬斷口飛行，引得無數爬行守衛抬起武器射擊。
“就是現在！”小七看準時機，發射了入侵探針。
探針精準地插入一條半暴露的晶體管道中。
小七眼中數據流瞬間變得狂暴：“接入成功！係統防火牆極其古老…正在嘗試破解…獲取部分權限…”
幾秒鐘後，那些正在瘋狂攻擊的炮塔和飛行器，有一部分突然像是卡殼了一樣，攻擊變得斷斷續續，甚至有的調轉炮口，對著旁邊的同類開火！廢墟防禦係統內部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乾得漂亮小七！”趙航趁機拉升高度。
“權限獲取有限且不穩定！隻能造成局部混亂！”小七警告，“路徑計算完成！有一條廢棄的能源輸送管道可以通往星環內部相對完好的區域，入口坐標已發送！”
“就是那裡！衝進去！”孜婷下令。
“遠行者號”如同離弦之箭，向著那個巨大的、黑暗的管道入口衝去。後方，被短暫乾擾的防禦係統重新組織起來，傾瀉著火力追擊。
就在飛船即將衝入入口的瞬間，一道格外粗大的、來自星環深處某個隱藏炮塔的能量束猛然射來，直奔引擎艙！
“來不及躲了！”趙航大叫。
千鈞一發之際，軍洛不知從哪裡爆發出力量，猛地撲到戰術控製台前，手動超載了尾部誘導能量發射器！
轟！
誘導能量發射器被徹底摧毀，爆炸的能量偏移了那道致命光束的方向，使其擦著引擎艙外壁掠過，留下了深深的灼痕！
飛船劇烈震動，終於衝入了黑暗的管道之中，將追擊的火力暫時甩在了身後。
管道內一片漆黑，隻有飛船的燈光照亮前方粗糙的壁麵。
“損傷報告！”
“尾部誘導能量發射器全毀，引擎外裝甲中度損傷，護盾能量剩餘18…”
“軍洛！”劉穎焦急的聲音傳來。
軍洛癱倒在座椅上，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顯然剛才的爆發耗儘了他最後的氣力，徹底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仍不時地抽搐一下，眉頭緊鎖。
“立刻送他去醫療中心！全力救治！”孜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轉過身，看向管道深處那無儘的黑暗。星環之外，殘存的防禦係統仍在徘徊。
他們進來了，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在這座巨大的墳墓深處，等待著他們的，會是希望的答案，還是更深的絕望？那“第七前哨”失守的真相，又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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