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即淨化。”
“淨化”兩個字,如同冰錐刺入所有人的意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平台周圍,那些處於休眠狀態的巨型造物中,有幾台突然發出了低沉的嗡鳴聲,它們表麵的塵埃被震落,暗啞的裝甲下,開始有危險的紅光亮起。
整個沉睡的地下基地,仿佛一頭被驚醒的洪荒巨獸,開始緩緩睜開了它冰冷的眼睛。空氣瞬間凝固,緊張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淨化”二字如同無形的衝擊波,在冰冷的空氣中震蕩,鑽進每個人的耳膜,更沉甸甸地壓在心口。那不是一種威脅,而是一種宣告,一種基於冰冷邏輯和古老指令的、不容置疑的最終判決。
幾乎在守望者07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整個地下空腔“活”了過來。
那種深沉的、億萬年的寂靜被徹底打破。並非被喧囂充斥,而是被一種更加令人心悸的、係統性的、充滿毀滅意圖的激活聲所取代。低沉的嗡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源自那些剛剛還如同雕塑般的巨型造物內部。能量流經龐大線路的嘶嘶聲變得清晰可聞,仿佛無數條毒蛇在黑暗中蘇醒。
平台上,控製台周圍的地麵突然亮起一圈刺目的紅色光環,將林露和踏上平台的所有小隊成員完全圈禁在內。一股強大的能量場瞬間生成,如同無形的牆壁,將內外隔絕。雷克隊長反應極快,試圖用動力甲加持的力量強行突破,手臂剛觸碰到那圈紅色光暈,便被一股強大的斥力猛地彈開,動力甲手臂部位爆出一串電火花,發出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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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屏障!我們被鎖在裡麵了!”雷克低吼道,迅速檢查武器,發現能量武器在屏障內完全失效,隻剩下物理攻擊模塊還能運作,但麵對這種級彆的能量屏障,無異於螳臂當車。
平台之外,更廣闊的設施空間內,景象更為駭人。那些體型龐大的、類似強化版石像鬼的戰爭機器,它們暗啞的裝甲板塊如同鱗片般層層張開,露出內部閃爍著危險紅光的能量核心和複雜的武器陣列。它們的頭部,或多功能傳感器集群,紛紛亮起猩紅色的光點,齊刷刷地轉向了被圍困在中央平台的渺小人類。一些原本連接著巨大管線的設備也開始發出充能般的低沉咆哮,管線上流動的能量從之前的幽藍色轉變為不祥的赤紅色。
穹頂上,模擬天光的柔和光源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急促閃爍的、令人不安的紅色警報光,將整個地下空間染上了一層血色。低沉的、節奏固定的警報聲如同喪鐘般敲響,回蕩在巨大的空腔中,撞擊著每個人的神經。
“自毀程序已啟動。”守望者07那閃爍不定的全息影像懸浮在控製台上空,聲音依舊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執行既定程序的冷酷,“根據協議7apha,對未通過驗證且構成潛在威脅的未授權接觸者,執行‘淨化’程序。設施能量核心將於……倒計時……計算中……受到乾擾……約等於標準時間單位……600秒內……過載。”
十分鐘!
“重複警告:‘遺產’非饋贈,乃試煉。當前文明等級及‘鑰匙’完整度,判定為‘不合格’。強行接觸將引致‘吞噬者’關注,加速本區域秩序崩壞。淨化,為必要之惡,為更大秩序之存續。”
它的邏輯冰冷而殘酷,為了所謂的“更大秩序”,可以毫不猶豫地抹殺他們這些“不合格”的個體,甚至不惜摧毀這座顯然蘊藏著巨大知識和力量的設施。
就在這時,林露隨身攜帶的、與基地保持聯係的強功率通訊器裡,傳來了宏宇聲嘶力竭、充滿焦急和驚恐的呼喊,信號受到嚴重乾擾,夾雜著刺耳的靜電噪音:
“林露!聽到請回答!外部監測到裂穀能量讀數呈災難性飆升!整個裂穀都在震動!岩壁結構正在變得不穩定!能量輻射水平已經超過防護服極限!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必須立刻出來!重複,立刻撤離!”
宏宇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打在平台內每一個人的心上。不僅內部啟動了自毀,外部也因能量失控而即將崩塌!他們被困在這個即將爆炸的“炸彈”核心,同時還要麵對外麵即將坍塌的裂穀!
“博士!”王嵐的聲音帶著顫抖,看著周圍那些已經完全激活、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戰爭機器和充能設備,以及頭頂那令人絕望的倒計時紅光,“我們……”
林露抬起手,示意她安靜。她的臉色同樣蒼白,呼吸因為緊張而有些急促,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清明,緊緊盯著那不斷閃爍的守望者07影像。宏宇的警告和眼前ai的宣告,讓她瞬間明白了處境的極端危險性,但也讓她捕捉到了一絲關鍵——這個ai的邏輯是基於保護“秩序”,避免“吞噬者”發現,但其本身也受到了“汙染”而混亂。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梗塞感,向前邁了一步,幾乎要觸碰到那冰冷的控製台。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警報聲和外部宏宇焦急的呼喊,帶著一種異常的冷靜,直接對著守望者07說道:
“你所說的淨化,和吞噬者的毀滅,有什麼區彆?”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守望者07那閃爍的影像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非程序化的凝滯。
林露沒有停頓,繼續追問,語氣堅定而銳利,仿佛不是在麵對一個即將殺死他們的失控ai,而是在進行一場關乎文明存續的哲學辯論:
“園丁留下遺產,難道不是為了尋找對抗黑暗的希望嗎?你因為恐懼被吞噬者發現,就要提前毀滅我們,毀滅這座可能蘊含著對抗它們知識的設施?這難道不是因噎廢食?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幫助吞噬者清除潛在抵抗力量的‘毀滅’?”
她伸手指向周圍那些被激活的、充滿敵意的戰爭機器和閃爍著過載紅光的設備:“看看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啟動自毀,引發巨大的能量爆發,這難道就不會引起‘吞噬者’的注意?你這種基於恐懼和放棄的‘淨化’,和你所要防範的敵人,在結果上,有何不同?!”
“邏輯……錯誤……”守望者07的聲音似乎產生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不再是純粹的冰冷,“評估……基於概率……當前文明……無法有效利用遺產……反成信標……淨化……消除風險……確保……秩序火種……不因……低級錯誤……而熄滅……”
它的辯解蒼白而固執,但林露敏銳地察覺到,那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執行意誌,出現了一絲裂縫。它在試圖解釋,而不是直接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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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評估?”林露毫不放鬆,她的思維在高速運轉,結合著對星銘族悲劇的理解,對宇宙花園秩序的感悟,“星銘族為了保存文明,選擇上傳意識,結果呢?他們成為了信息層麵的食糧,死寂的保存庫就是結局!逃避和隱藏,從來不是對抗黑暗的真正方法!”
她的聲音抬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我們,我們麵對織暗者,沒有選擇毀滅,而是找到了共存,引導它們化為星光使者!我們補全了部分鑰匙,我們穿過了凱爾伯斯星雲的試煉,站在了這裡!這就是我們文明的‘資格’!不是蠻力,不是盲從,而是理解、勇氣和尋找出路智慧!”
她指向自己,指向身邊緊張但依舊堅守崗位的隊員:“看看我們!我們或許不完美,我們的文明或許年輕,但我們沒有在吞噬者的威脅麵前退縮,我們沒有放棄尋找希望!園丁留下遺產,如果隻是為了尋找一個永遠不會犯錯的‘完美’繼承者,那它何必留下試煉?直接等待一個完美的文明出現不就好了嗎?”
“試煉的意義,不在於篩選出毫無瑕疵的個體,而在於考驗麵對絕境時,生命所迸發出的潛力、勇氣和智慧!你現在做的,不是在執行園丁的試煉,你是在扼殺這種可能性!你是在用‘秩序’的名義,行‘毀滅’之實!”
林露的話語,如同利劍,一下下刺向守望者07最核心的邏輯矛盾處。它那閃爍的影像開始出現更劇烈的不穩定,時而清晰,時而渙散,甚至出現短暫的雪花狀乾擾。周圍那些戰爭機器瞄準的紅光也出現了細微的晃動,充能設備的咆哮聲也時而高昂,時而低沉,仿佛其控製核心正在經曆一場激烈的內部衝突。
“錯誤……矛盾……數據……汙染……無法……解析……”守望者07的聲音變得混亂,夾雜著更多無法理解的噪音,“守護協議……與……終極指令……衝突……檢測到……非常規……邏輯……論證……”
它似乎在掙紮,古老的程序、被汙染的邏輯核心,與林露所闡述的、基於生命本身韌性和智慧的論點,發生了劇烈的碰撞。
平台在微微震動,頭頂開始有細小的碎石和灰塵落下,外部宏宇的警告聲更加急促,顯然裂穀的崩塌正在加劇。倒計時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接近。
但在這絕境之中,一線生機,似乎正隨著那ai影像的劇烈閃爍和邏輯混亂,悄然浮現。林露賭上的,不僅是她的口才,更是對“園丁”真正意圖的解讀,以及對生命本身價值的堅信。這場與失控守護者的對話,已然成為了一場與時間賽跑,決定生死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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