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客鑫市西北區,信長最後信號消失點附近
夜色濃稠,硝煙與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但此地的喧囂已歸於一種死寂的混亂。
飛坦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一地狼藉的街道和破損的建築間極速穿梭。他的“圓”擴張到極限,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過每一寸土地,捕捉著任何一絲熟悉的念力殘留或血腥氣息。他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而焦躁的光,每一次停頓,每一次感知落空,都讓他周身的低氣壓更甚一分。
另一邊,芬克斯粗暴地踹開一扇變形的大門,闖入一座半塌的民居。裡麵隻有幾具普通黑幫成員的屍體,死狀淒慘,但顯然是死於大規模念彈或利刃,並非他所尋找的、屬於頂尖劍客之間的對決痕跡。他煩躁地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四周。
“信長!你這混蛋到底死哪去了?!”芬克斯的低吼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隻有碎石滑落的聲音作為回應。
兩人以信號最後出現的點為中心,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他們檢查了每一條巷道,每一個可能發生戰鬥的角落,感知提升到極致。
然而,沒有。
沒有熟悉的、屬於信長那淩厲又帶著點懶散的念壓殘留。
沒有激烈劍鬥留下的、獨特的念氣切割痕跡。
沒有新鮮到足以引起注意的、強者之血的氣息。
甚至連一絲一毫指向“鎖鏈手”那種詭異、冰冷念力的線索都沒有。
這片區域就像是被一場無差彆的、混亂的暴力徹底洗禮過,所有的痕跡都被更龐大、更粗糙的破壞所覆蓋、混淆。留下的隻有旅團自身清剿時造成的遍地瘡痍,以及黑幫潰散時留下的絕望和死亡。
就仿佛,信長和那個鎖鏈手,從未在這裡出現過一樣。
“嘖!”飛坦停在一處十字路口,細長的眉毛緊緊擰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暴戾與困惑。他的感知不會出錯,信長的信號最後確實是在這附近消失的,但現場……太“乾淨”了,乾淨得反常。這種乾淨,並非指沒有破壞,而是缺乏那種指向性明確的、高手對決後的“信息”。
芬克斯從另一側彙合過來,臉色同樣難看:“怎麼樣?”
飛坦隻是冷冷地搖了搖頭,聲音嘶啞:“什麼都沒有。就像被水洗過一樣。”
“開什麼玩笑!”芬克斯一拳砸在旁邊焦黑的牆壁上,砸出一個淺坑,“兩個大活人,其中一個還是信長那種家夥,打起來會一點痕跡都不留?難道那鎖鏈手還能把他給瞬間蒸發了嗎?!”
這顯然不可能。越是強大的念能力者,戰鬥時留下的念氣殘留和環境破壞就越難徹底抹除,尤其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
唯一的解釋是,有人……或者鎖鏈手本人,擁有某種他們尚未知曉的、極其擅長隱匿或清除痕跡的能力,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已經將現場徹底處理過了。
這個認知讓兩位身經百戰的蜘蛛感到一陣寒意。一個實力強大、手段詭異、並且心思縝密到可怕的敵人。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飛坦陰沉地說道,“回去報告。這裡找不到任何東西。”
芬克斯雖然極度不甘,但也明白繼續無頭蒼蠅般搜索隻是徒勞。他狠狠踢開腳邊的一塊碎石:“混賬!走!”
兩人不再停留,身影如同兩道壓抑著怒火的陰影,迅速離開了這片給予他們巨大挫敗感的區域,朝著臨時基地的方向疾馳而去。
旅團臨時基地——
庫洛洛靜立在中央,聽著富蘭克林和剝落列夫先一步帶回的同樣毫無發現的消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指尖輕輕敲打著盜賊極意的硬殼書封麵。
當飛坦和芬克斯帶著一身冰冷的夜氣和壓抑的怒火返回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怎麼樣?”派克諾妲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眼中帶著最後的希望。
飛坦直接走到一邊,抱起手臂,顯然不想多說。芬克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語氣惡劣地開口:“屁都沒有!那地方亂得要死,但都是我們和那些廢物黑幫弄出來的痕跡!信長和鎖鏈手的毛都沒找到一根!乾淨得邪門!”
最後的希望破滅。
基地內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俠客的眉頭鎖死。瑪奇的眼神更冷。派克諾妲的臉色蒼白了一分,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連西索都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對事態的發展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
庫洛洛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也就是說,對方不僅擁有製服信長的實力,還具備極強的反追蹤意識,甚至可能擁有某種快速清理戰場、消除痕跡的特殊能力。”
他環視了一圈在場的蜘蛛。
“我們麵對的,不是一個單純的複仇者或能力詭異的對手。”庫洛洛的目光變得極其深邃,“他是一個……真正的‘獵人’。”
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帶著前所未有的分量。
“通知外麵的富蘭克林和剝落列夫,撤回吧。擴大範圍的搜尋已經失去意義。”庫洛洛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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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地圖前,看著那片此刻顯得迷霧重重的西北區。
“策略需要改變。被動搜索無效。我們需要……一個能讓他主動現身的‘餌’。”
——
夜風在兩人身後呼嘯,天台的門在莫裡身後無聲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他們一前一後,沉默地行走在空曠無人的消防通道內,隻有腳步聲在混凝土結構中發出輕微的回響。
酷拉皮卡的心緒並未因離開天台而平靜,西索的情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他不願麵對的可能性。他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那對冰冷的容器已經交還,但那種觸感仿佛還殘留著。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走在前麵的莫裡幾乎同時停下,側身回望,帽簷下的目光無聲地投來詢問。
“……莫裡。”酷拉皮卡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裡顯得有些乾澀,他抬起頭,緋紅的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銳利,而是充滿了一種冰冷的、逐漸蔓延開來的懷疑,“既然庫洛洛的屍體是庫嗶能力製造的複製品……”
他的話語頓了頓,仿佛需要凝聚說出下一個猜測的勇氣。
“那麼,拍賣會上出現的‘火紅眼’……有沒有可能,也是假的?”
這個念頭一旦被清晰地表述出來,就如同毒蛇般驟然纏緊了他的心臟。如果族人們真正的眼睛依然被褻瀆地收藏在蜘蛛的巢穴裡,而他耗費諾斯拉家族巨資拍下的隻是一個冰冷的贗品……
酷拉皮卡的瞳孔驟然收縮。
“……由念能力複製出的東西,誰又能保證上麵沒有附著追蹤的標記或者彆的什麼後手?”他的語速加快,邏輯鏈條瞬間清晰得殘酷,“窩金能通過信息渠道找到我,旅團裡擁有各種詭異能力的人,要鎖定複製品的去向,恐怕並非難事。即便你清理了現場,斷絕了他們從信長這條線追查的可能,但這件他們‘親手’製造並放入拍賣會的複製品,本身就可能是一個更致命的誘餌。”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隻有一種分析局勢的、近乎自虐的冷靜:
“如果旅團開始核對拍賣品的最終接手人……他們很快就能查到我所屬的諾斯拉家族。這意味著……”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牆壁,看到了那無形的蛛網正悄然收攏。
“……那些與我共事過的人,整個諾斯拉家族,都可能因為我的複仇,而被卷入蜘蛛的報複漩渦,麵臨滅頂之災。”萊特·諾斯拉絕無可能保住那29億“買”下的火紅眼,更彆提保護他的家族成員。
更深一層的寒意攫住了他:
“也就是說,我族人們真正的眼睛……至今仍然留在旅團手上。”而他,卻為了這對虛假的複製品,耗費了諾斯拉家族巨額的財富,並將他們置於險地。
“但諾斯拉家族‘拍下’了它,這是事實。”酷拉皮卡強迫自己思考下去,尋找著任何一絲破局的可能,“旅團會認為眼睛在諾斯拉手裡。我們必須……”
他頓住了。
必須什麼?
將假的火紅眼交出去?旅團一旦接觸,瞬間就會識破這是庫嗶的複製品,諾斯拉家族的欺騙隻會招致更迅猛的毀滅。
毀掉複製品?那諾斯拉家族29億的巨額損失如何彌補?隨之而來的旅團怒火又該如何承受?更何況,這複製品本身極可能是旅團追蹤的線索,毀掉或許能暫時切斷聯係,但也可能立刻引爆危機。
無論哪種選擇,似乎都指向同一個結局。
“無法善了。”酷拉皮卡得出了冰冷的結論,緋紅的眼眸中最後一絲動搖也被徹底凍結,“莫裡處理了信長相關的痕跡,隻是暫時堵住了一條路。旅團找不到信長,下一步必定會追查拍品下落,諾斯拉家族就是最明顯的目標。我們等於是暴露了。”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肺部都像是被凍僵。
“或許……從一開始,從我決定競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踏入了陷阱,或者……至少是加速了暴露的過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基於邏輯推導出的絕望結論前,一直沉默旁聽的莫裡,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打破了酷拉皮卡越來越深的思維螺旋。
“容器給我。”
酷拉皮卡猛地轉頭,看向陰影中的莫裡,眼中帶著一絲錯愕和不解。給他?處理什麼?如何處理這幾乎無解的困局?
莫裡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帽簷下的目光平靜地迎上酷拉皮卡那雙充滿冰冷計算和壓抑風暴的緋紅眼眸。
他沒有解釋自己的計劃,而是問出了一個看似無關,卻又直指核心的問題:
“如果必要,你下得去手嗎?”
酷拉皮卡愣住了。
下手?
對誰下手?
是對可能前來探查、甚至發動攻擊的旅團成員?——他早已雙手沾滿血腥,對此不會有絲毫猶豫。
還是對……諾斯拉家族的成員?那些或許會成為旅團逼問或報複對象、甚至可能被旅團利用來威脅他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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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對那對假的火紅眼?對那29億戒尼的巨額債務?對過去那個還殘存著一絲借助他人力量幻想的自己?
這個問題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內心深處最不願意麵對的那個盒子。
複仇的道路上,是否真的能夠不擇手段?是否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無關者因自己而被卷入、犧牲?是否能夠……徹底斬斷所有不必要的牽連,哪怕那些牽連曾給予過他暫時的棲身之所?
酷拉皮卡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我……我不是早就決定了嗎?)
為了複仇,我可以犧牲一切,變成惡鬼也在所不惜!)
可是……)
如果蜘蛛用他們的性命來威脅我呢?)
如果因為我競拍複製品的舉動,導致他們被旅團找上門……)
我還能毫不猶豫地揮動鎖鏈,或者……眼睜睜看著他們因我而死嗎?)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心底尖叫:能!必須能!族人的血仇高於一切!任何阻礙都該清除!
但另一個微弱卻固執的聲音在掙紮:不……不能……他們的血不該染紅我的鎖鏈……那不是複仇……那是……
酷拉皮卡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雙緋紅的眼眸中,激烈的衝突幾乎要將他撕裂。他猛地抬手按住抽痛的太陽穴,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做不到……)
我……做不到……)
可是……我的複仇呢?窟盧塔族的冤魂呢?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舍棄了那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
極致的矛盾與痛苦幾乎要讓他崩潰。他仿佛站在懸崖邊緣,一邊是血海深仇的深淵,另一邊則是殘存的、不願徹底墮為人間惡魔的微弱人性。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觀察著他的莫裡,再次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近乎殘忍的冷靜:
“啊。”
“那就彆想了。”
“棘手的事,交給我處理。”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酷拉皮卡混亂的心防上。
酷拉皮卡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莫裡。帽簷的陰影遮住了莫裡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他線條清晰的下頜和那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沉靜的眼眸。
“不!!!”
酷拉皮卡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不行!莫裡!這是我的事情!這是我的仇恨!我的罪孽!”他上前一步,緋紅的眼眸死死盯著莫裡,裡麵翻湧著感激、抗拒、以及更深沉的痛苦,“你幫我……幫我到這裡,已經足夠了!我很感激……但是……”
他劇烈地喘息著,試圖組織語言。
怎麼能讓你替我背負這些?)
怎麼能讓你的手,為了我的執念,去沾染上無關者的鮮血?)
那樣的話……我和那些肆意掠奪的蜘蛛,又有什麼分彆?我又憑什麼去審判他們?)
莫裡靜靜地聽著他的反駁,沒有爭辯,隻是等他的情緒稍微平複,才緩緩說道:
“為什麼?”
這個問題很輕,卻再次直指核心。
為什麼不能讓他去做?
是因為覺得這是酷拉皮卡自己的責任?是因為不願欠下更大的人情?還是因為……在酷拉皮卡內心深處,依然固執地想要守住某種底線和原則,不僅是為自己,也是不願讓同伴徹底滑入那無儘的黑暗?
酷拉皮卡猛地回過神,對上莫裡那雙在帽簷陰影下依舊沉靜的眼眸。是啊,為什麼?
他的思緒瞬間穿梭回並不遙遠的過去。獵人考試濕地的初遇,那個被三名念能力者追殺、渾身是傷、眼神卻凶狠得像要咬碎一切的黑發少年。那時的莫裡,是絕境中爆發的困獸。
後來,在飛艇上,他見過莫裡因高強度“知識輸出”而癱坐在走廊、一臉生無可戀的罕見崩潰模樣;也隱約感知過在賽比擄島那幾天,莫裡身上傳來的、即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的極度疲憊與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