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摸著發疼的後腦勺，哭笑不得地看著母親拉著胡媚娘往裡走，活像剛才打人的是另一個人。
張華湊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咱媽這喜新厭舊的毛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她的目光掃過躲在胡媚娘身後的兩個孩子，壓低聲音問。
“這倆娃是誰？”
張浪渾身一激靈，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光顧著應付母親，忘了跟三姐串通孩子的事了！
他腦子飛速運轉，脫口而出。
“是……是郝建的！他私生子，過年沒法帶回家，讓我先照看著。”
話音還沒落地，蘇棲就仰著小臉，拽了拽胡媚娘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問。
“媽媽，這個就是奶奶嗎？”
靈溪也跟著點頭，兩個小萌娃齊刷刷地彎下腰，脆生生地齊聲喊道。
“奶奶好！”
張浪隻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有無數隻蜜蜂在裡頭亂撞。
他僵在原地，手還保持著摸後腦勺的姿勢，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毛衣。一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張浪猛地轉過身，眉頭擰成個疙瘩，對著三姐張華沒好氣道。
“我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你給我打掩護嗎？就你這掩護打的，簡直是老母豬打鳴——你也太不靠譜了！”
張華一聽這話，當即把杏眼瞪得溜圓，嗓門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靠！你壓根沒說還有倆孩子！上回我瞅見胡媚娘，明明就她一個人。這才幾天功夫，你就憑空弄出倆小崽子來，老母雞下蛋都沒你這效率！
虧我還幫你瞞著爹媽，說你在城裡早處上對象了。要不然，咱媽準得把過年期間排得滿滿當當，從初一到初七，一天給你安排一個相親對象，看你扛不扛得住！”
張浪聽完這話，脖子一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上瞬間堆起哭喪相，對著張華苦哈哈道。
“咱媽這也太神通廣大了，連續七個相親對象，這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張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角撇得能掛油瓶兒。
“你就偷著樂吧！我比你早回來幾天，你知道我過的啥日子？天天被咱媽念叨，那嘮叨勁兒跟唐僧的緊箍咒似的，在你耳邊嗡嗡個不停，躲都躲不開，逃也逃不掉。
更絕的是咱爸，那天我想吃個橘子，讓他遞我一個，他順手就扔過來個橘子皮。我跟他說‘誰吃橘子皮啊，我要吃橘子瓣兒’，你猜他咋說？
他抬頭就給我來一句‘你還知道要伴瓣）？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要伴了呢’。你聽聽，咱爸這話說的，氣人不氣人？”
張浪聽得直樂，臉上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故意拖長了調子。
“三姐，誰讓你都二十八了還單著呢？再耽誤下去，可就真成了人老珠黃，到時候可就賣不上價咯。”
話音剛落，張華的拳頭就帶著風掄了過來，結結實實砸在張浪後背上。張浪疼得齜牙咧嘴，差點沒蹦起來，急忙討饒。
“三姐三姐，咱姐弟倆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啊！咱們還得一起想個轍，把爸媽哄過去才行，要不然這個年，咱倆誰都彆想好過。”
張華這才收回拳頭，臉上愁雲密布，苦著一張臉。
“誰說不是呢？要是說咱媽像唐僧，整天念念叨叨，那咱爸就像孫悟空，動不動就掄起他那笤帚疙瘩。昨天他還揍了我兩下，到現在我屁股還疼著呢。”
張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說的還真沒錯。咱爸平時看著人畜無害，整天笑眯眯的，可實際上呢，粘上毛比猴都精，他老人家還真不太好對付。”
姐弟倆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嘀咕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那咳嗽聲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怒火，在安靜的院子裡格外刺耳。
兩人心裡同時咯噔一下，慢悠悠地轉過頭，看清來人時，嚇得魂兒都快飛出九霄雲外了。
身後站著的，正是他們的父親。老爺子平日裡總是樂嗬嗬的臉，此刻像是被寒霜凍住了一般，臉色鐵青，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條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仿佛要在兩人身上戳出兩個窟窿來。
嘴角緊緊抿著，往下撇成一個嚴厲的弧度，腮幫子微微鼓著，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著怒火。
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每一道皺紋裡都像是藏著雷霆之怒，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氣場。
張浪嚇得腿肚子都快轉筋了，下意識地就想往三姐身後躲，可後背剛一碰到什麼東西，就被猛地推了一把。
他踉蹌著往前幾步，回頭一看，好家夥，三姐張華早就跟泥鰍似的，悄沒聲兒地躲到他身後去了，還偷偷往他身後縮了縮脖子。
張浪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臉上努力擠出個笑容，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嘴角抽搐著，聲音都帶著顫音。
“爸……爸，您回來啦。”
張浪的父親從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那聲音裡的不滿和怒氣幾乎要溢出來。他沒再多說一個字，抬腳就往屋裡走去，留下姐弟倆在院子裡，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臉都白了，半天沒敢吱聲。
可是張浪和張華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直勾勾盯著父親手裡那袋肥瘦相間的羊肉，鼻尖仿佛已經嗅到了燉肉的醇香。
兩人對視一眼，眼裡都閃著亮光，腳下像安了彈簧，“噔噔噔”就衝到了堂屋的八仙桌旁，屁股剛沾到長凳，椅子腿在青磚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也顧不上了。
“爸拎的可是羊肉卷！”張華咽了口唾沫，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張浪。
“看這油光，今晚指定是涮羊肉！”
張浪連連點頭，手已經不自覺地在桌沿上敲起了鼓點，腦子裡早勾勒出鮮嫩的羊肉在火鍋裡翻滾的模樣，連帶著剛才被父親抓包的緊張都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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