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攤很是簡陋,幾張矮桌,幾個馬紮,泥爐上坐著一把碩大的銅壺,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攤主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遞過來三碗褐色的茶水,碗邊還有細微的缺口。
王胖子搶先付了錢,三碗茶也就幾分錢。他端起碗,吹了吹氣,吸溜一口,然後長長舒了口氣:“哈!舒坦!剛才跟那孫子費那麼多口水,渴死胖爺了!”
胡八一也端起茶碗,卻沒急著喝,目光落在張九歌身上,帶著幾分審視和關切:“兄弟,怎麼稱呼?看你這氣色,病得不輕啊,怎麼沒在家好好歇著?”
張九歌雙手捧著溫熱的茶碗,汲取著那點暖意,聞言抬起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兩位大哥叫我九歌就行。張九歌。一點風寒,不礙事,躺久了反而悶得慌,出來透透氣。”他刻意省去了“穿越”和“古鏡”等關鍵信息,隻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張九歌?這名字有點意思。”胡八一點點頭,“我叫胡八一,這位是王凱旋,你叫他胖子就行。”他介紹得簡單直接。
“嘿!老胡,怎麼初次見麵就揭我短兒!”王胖子不滿地嘟囔,但也沒真生氣,反而好奇地湊近張九歌,“九歌兄弟,看你剛才那一下,練過?身子骨這麼虛,動作還挺利索。”
張九歌搖搖頭:“沒練過,就是情急之下反應罷了。倒是兩位大哥,眼力真厲害,那個瓶子,我遠遠看著也覺得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具體哪裡不對,你們一眼就看穿了。”他適時地將話題引向對方的專長,既表達了敬佩,也隱含了試探。
果然,提到這個,王胖子來了精神,眉飛色舞起來:“哈哈!那是!胖爺我彆的本事沒有,這雙招子眼睛)還算亮!元青花那是隨便能見的?那釉水,那青花,差著味兒呢!我跟你說,九歌兄弟,這看瓷器啊,首先得看神韻,老物件有老物件的精氣神,新仿的再怎麼弄,也透著一股子賊光……”
胖子滔滔不絕地講起了他的“鑒寶心得”,雖然有些說法在張九歌聽來不夠係統,甚至帶點江湖口氣,但確實是他多年摸爬滾打總結出的實用經驗,對一些低仿品的判斷往往一針見血。
胡八一在一旁聽著,偶爾補充一兩句,點出更關鍵的技術細節,比如胎土、修足、青料來源等,顯示出更紮實的理論功底和實踐經驗。張九歌聽得暗暗點頭,這兩人的組合,胖子重直覺和經驗,老胡重分析和判斷,確實相得益彰。
他一邊聽著,一邊小口喝著熱茶,身體暖和了些,精神也稍微振作。他注意到胡八一雖然也在閒聊,但眼神時不時會掃過市場的人流,帶著一種習慣性的警惕和觀察力,這是軍旅生涯留下的印記。
聊了一會兒,王胖子大概是渴了,又灌了一大口茶,然後抹了抹嘴,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張九歌一直放在身邊、用破布包著的那塊戰國銅牌。那破布沒包嚴實,露出了一角綠鏽。
“誒?九歌兄弟,你這布包裡是啥?也是淘換來的玩意兒?”胖子隨口問道。
張九歌心中一動,機會來了。他故作隨意地拿起布包,慢慢打開,露出那塊布滿銅鏽的腰牌。“前幾天在那邊角落裡,從一個老農手裡買的,花了一毛五。看著挺老,就當個玩意兒留著。”他語氣平淡,沒有刻意強調。
“喲?銅的?鏽成這樣了。”王胖子湊過來,拿起銅牌掂了掂,“挺沉哈。老胡,你看看?”他順手遞給了胡八一。
胡八一接過銅牌,神色認真起來。他先是看了看整體的形製和鏽色,然後又用手指仔細摩挲牌子的邊緣和刻痕處,眼神專注。
“這鏽……入骨了,不像做出來的。”胡八一沉吟道,“形製有點怪,不像常見的宋元壓勝錢,倒像是更早的東西……這紋飾,太模糊了,看不清楚。”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終搖了搖頭,“東西應該是老的,具體到什麼年代,不好說。一毛五,不虧,當個標本留著也行。”他給出了一個謹慎但中肯的評價,顯示出了他的專業和實在。
王胖子一聽,也拿回去看了看,咂咂嘴:“老胡都說老,那肯定沒跑兒了。一毛五買塊戰國銅?嘿,九歌兄弟,你這運氣可以啊!雖然不值啥大錢,但比胖爺我當年交學費買那些破瓦片強多了!”
張九歌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胡八一的判斷已經非常接近了,隻是限於眼力和經驗,無法精確斷代。而這,正是他展現價值的機會。
就在這時,旁邊攤位一陣喧嘩,似乎又有了新的交易。一個穿著體麵、戴著金絲眼鏡、手裡還盤著兩個核桃的中年人,正拿著一個粉彩蓋碗,和攤主爭論不休。那中年人說話帶著點津門口音,顯得很激動。
“我說老板,你這蓋碗絕對不對!這落款‘大清乾隆年製’,寫法就不對!彩頭也過於鮮豔了!你得給我退了!”
攤主是個一臉橫肉的漢子,瞪著眼:“退?買定離手!誰知道是不是你給掉包了?你說假就假?我還說你看走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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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戴眼鏡的中年人氣得臉色發白:“你……你胡說!我大金牙在潘家園也算有頭有臉的人,能乾那種事?你這分明就是假的!”
“大金牙?”胡八一和王胖子對視一眼,似乎認識這人。
王胖子低聲道:“是古玩街那邊開鋪子的金老板,眼力還行,就是有時候太較真。”
眼看兩人爭執不下,快要動手,大金牙氣得渾身發抖,拿著那蓋碗的手都直哆嗦。
張九歌的目光落在那蓋碗上。蓋碗小巧玲瓏,粉彩繪著瓜蝶紋,寓意“瓜瓞綿綿”,看起來挺漂亮。他心念微動,暗中集中精神,催動古鏡。精神力的消耗讓他眉頭微蹙,但信息很快反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