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先說說咱大明的四民安排。”
朱雄英緩緩開口:
“士排首位,其次農,再是工,最後商。這並非大明獨創,自先秦以來便是如此。”
“決定這種排序的,不是某個帝王,也不是某一朝代的旨意。”
“而是生產力。”
馬皇後微微皺眉:“生產力?”
朱雄英點頭:“也就是對國家運轉的實際貢獻程度。士人治政,農民產糧,工匠造物,商人流通貨物。”
“四者皆不可缺,按其作用大小形成次序。”
“大明開國之初,定下嚴格的戶籍製度。”
“根本原因,就在於糧食不足,必須確保耕種不輟。”
“自唐末以降,北方廣袤土地屢遭外族侵擾,雖有宋室承繼天下,卻未能有效掌控中原舊地。尤其靖康之變後,朝廷退守江南,疆域大幅縮水。”
“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
“直至我大明崛起,太祖皇帝以雷霆之勢,僅用數十年便奪回數百年淪陷之地。”
“更將北元殘部擊潰,使其遠遁漠北,不敢輕窺中原。”
“僅此一項偉業,太祖之名便可彪炳史冊,與曆代聖君並列。”
話音落下,馬皇後笑意盈盈,朱允熥亦是目不轉睛,心馳神往。
“當年定下戶籍製度,並非憑空而設,實為穩定民心,使人人各安其位,各司其職。”
“大明立國之本,在於農耕。然連年戰禍,人口凋敝,如今全國不過五千餘萬,皆賴多年休養方得恢複。”
“即便如此,田畝所出,仍難足民食。”
“故開墾荒地、增產糧食,成為當務之急。”
“首要之事,便是讓百姓活下去。”
“這便是戶籍不可輕動的根本所在。”
“倘若放任百姓逐利而行,紛紛棄田從商,奔走販運。”
“誰來耕耘土地?”
“若人人羨慕匠藝,爭相學技,則田野必將荒蕪。”
“無人墾殖,糧從何來?”
“難道要舉國忍饑挨餓?”
“正因如此,才有‘士農工商’之序。”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些言語流傳世間,正是為了彰顯士人之尊,官吏之重。”
“他們肩負維係朝綱、統攝四方之責。”
“農居其次,卻極為關鍵,因其牽係萬民生計,故備受推崇。”
“工匠雖有用,但未列入要務,地位自然不高。”
“至於商人,四處遊走,重利輕義,曆來為世人所輕。”
“在大明,商者列為賤籍,其子弟不得參加科舉,難以入仕。”
隨著朱雄英一一道來,馬皇後輕輕頷首。
但她心中仍有不解:既然孫兒明白其中緣由,為何還敢提倡“百工振業”?
仿佛看透她的思緒,朱雄英繼續言道:
“可如今大明陷入僵局。”
“提升產出,並不一定依賴更多人力。”
“不用人,靠什麼?”馬皇後眉頭微蹙。
朱雄英語氣堅定:“靠技藝,靠更精良的技術!不隻是耕作之法,還包括製造之術!”
“技術一旦進步,功效可翻倍增長。”
馬皇後眼神微閃,似有所悟。
正欲開口,卻見朱雄英抬手,指向遠處田間勞作的村民。
那田壟之上,黃牛牽引曲轅犁,緩緩前行。
犁頭之下,鐵刃寬厚,深切入土,翻起黑浪般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