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的雪比鷹愁關更稠。
陸昭裹緊蘇清顏織的羊毛鬥篷,手指仍凍得發僵。他懷裡的楊將軍陣圖用油紙裹了三層,貼著心口焐著——這東西比他的命還金貴。蘇清顏走在他左側,腰間彆著無妄和尚贈的短刃,目光警惕地掃過兩邊山影。
“歇腳吧。”她突然停步,指節叩了叩陸昭的胳膊,“你臉色白得像紙,再走要栽進雪堆裡。”
陸昭抬頭,見前方山坳裡有間半塌的茶棚,竹簾被風掀開一角,露出裡麵炭爐的紅光。他點頭,扶著蘇清顏過去。棚子裡生著火,牆角堆著乾柴,桌上擺著缺角的陶壺,看樣子是個廢棄的山民歇腳處。
“我去拾點柴。”蘇清顏摘了鬥篷,發間落滿雪粒,“你坐著烤火。”
“我同你去。”陸昭掙紮著起身,肩傷扯得他倒抽冷氣。
“不許逞強!”蘇清顏瞪他一眼,從包袱裡摸出把小銅鏟,“我去林子裡扒點枯枝,你守著火。”
她剛轉身,陸昭便聽見林子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清顏,回來!”他低喝,抄起寒鐵劍衝出去。
雪地裡,七八個戴鬥笠的人正圍著蘇清顏,為首的蒙臉漢子手中鋼叉直指她後心。蘇清顏察覺時已晚,隻能旋身用銅鏟格開鋼叉,卻被另一人拽住鬥篷,摔進雪堆。
“找死!”陸昭振劍出鞘,寒鐵劍劃出冷冽弧光,逼退當先兩人。但肩傷未愈,他不敢硬拚,隻能遊走周旋。
“交出陣圖!”蒙臉人喝道,“否則這丫頭沒命!”
陸昭心一橫,故意賣了個破綻。左側漢子撲上來時,他旋身用劍柄撞其膝蓋,趁對方踉蹌,反手扣住另一人的手腕。那人吃痛鬆手,蘇清顏趁機滾地而起,短刃抵住那蒙臉人的咽喉。
“說!誰派你們來的?”她聲音發顫,短刃卻穩得像釘子。
蒙臉人冷笑:“陸少俠,這荒山野嶺的,你以為憑一把破劍能護得住北元要的東西?”
陸昭瞳孔驟縮——對方話裡透著對陣圖的知根知底!
“動手!”蒙臉人突然暴喝。
埋伏在林後的箭雨破空而來!陸昭旋身將蘇清顏護在身後,寒鐵劍舞成密網,叮叮當當磕飛十幾支箭。但箭勢太密,終究有漏網之魚,“噗”地紮進他左臂。
“昭哥!”蘇清顏驚呼,短刃刺入最近那蒙臉人的心口。
那人悶哼倒地,麵巾滑落——竟是個麵生的漢子,既非北元狼騎,也不似尋常山匪。
“撤!”剩餘幾人見勢不妙,轉身往林子裡竄。
陸昭捂住流血的胳膊,剛要追,卻被蘇清顏拽住:“彆追!小心有詐!”
兩人回到茶棚,蘇清顏替他拔箭包紮。箭簇淬了毒,雖不致命,卻讓他半邊身子麻了。
“這些人……”蘇清顏盯著地上的屍體,“不像拓跋宏的人。”
陸昭皺眉:“箭簇樣式我見過,是西夏‘飛鷹營’的標記。”
西夏與北元素來勾結,但如此深入大宋邊境設伏,必有所圖。
“陣圖……”陸昭摸向懷中油紙包,“他們是為這個來的。”
蘇清顏沉默片刻,突然道:“或許無妄大師早料到這情況。”她從包袱裡翻出個小布包,“這是他塞給我的,說萬一遇險,可去終南山後崖的石屋找他。”
陸昭展開布包,裡麵是張手繪地圖,標著終南山最險峻的“鷹嘴崖”,旁邊批注:“石屋有老衲藏的續骨丹,可解百毒。”
“走。”他扯下手臂上的箭,咬著牙站起來,“去終南山。”
“可慶州的韓將軍……”
“陣圖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陸昭握住她的手,“沒有你,這陣圖送不到韓將軍手裡。”
雪又開始下了。兩人踩著新雪往終南山方向去,身後茶棚的火漸漸熄滅,隻餘一片焦黑的木梁,在雪地裡像具沉默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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