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沉在深潭。
陸清弦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沉重得像擂鼓。鼻腔裡還殘留著迷魂煙的甜腥,眼前是團混沌的黑,偶爾浮出些破碎的畫麵——父親的劍、青城山的雪、蘇靈兒的銀簪……
“陸少俠!”
有人在喚他。聲音清越,像山澗裡的冰棱子。
陸清弦勉強睜開眼,見蘇靈兒半跪在他身側,鬢發散亂,袖口被劃開幾道口子,手中還緊握著那柄從殺手身上奪來的短刃。
“你醒了?”蘇靈兒聲音發顫,“我找了你半個時辰……那些殺手布了陷阱,我中了三枚透骨釘,幸虧藍婆婆給的解毒丸管用。”
陸清弦這才注意到周圍環境。他們身處一處狹窄的山澗,兩側是濕滑的峭壁,地上鋪滿鬆針,顯然被清理過。遠處傳來零星的刀劍相擊聲,火把的光在林梢忽明忽暗。
“你先彆動。”蘇靈兒撕下半幅衣襟,沾了山澗清水替他擦拭額頭,“藍婆婆說你是中了‘七星海棠’的餘毒,又吸了迷魂煙,能醒過來是萬幸。”
陸清弦按住她的手:“那些殺手呢?”
“跑了兩個,死了三個。”蘇靈兒眼神冷冽,“我追上去時,他們在林子裡布了鐵蒺藜陣,還留了話——說要送你和全真派的老東西們‘團聚’。”
話音未落,山澗外傳來一聲哨響。
“不好!”蘇靈兒猛地抬頭,“是幽冥教的傳訊哨!他們怕我帶不了你,要滅口!”
兩人迅速起身。陸清弦雖內力未複,仍咬牙抽出流雲劍。蘇靈兒撿起地上的短刃,與他背靠著背:“我引開他們,你去澗底那塊大岩石後躲著。”
“一起走。”陸清弦按住她肩膀,“你的傷……”
“我沒事!”蘇靈兒打斷他,指尖在短刃上一抹,“峨眉‘分光’手法,能拖他們半柱香。”
她話音剛落,林子裡已衝出七八個黑衣人,為首者正是方才的蠍麵殺手。他見陸清弦站著,獰笑:“臭小子,命挺硬。”
短刃破空,直取蘇靈兒咽喉。蘇靈兒旋身側避,銀簪從袖中射出,“叮”地釘在殺手腕間。殺手吃痛,揮刀橫掃,蘇靈兒矮身翻滾,發間玉簪落地,露出一段青絲。
“找死!”殺手撲來。
陸清弦不能再等。他咬碎舌尖,腥甜湧上,強行催動內力。流雲劍“雲湧”式橫掃,逼退三名黑衣人。另一人從背後襲來,他旋身卸力,劍柄磕中對方膝蓋,那人悶哼倒地。
“走!”陸清弦拽住蘇靈兒手腕,“去澗底!”
澗底岩洞內,火堆劈啪作響。
藍婆婆正用銀針挑開陸清弦肩頭的毒針,見他進來,皺眉:“中了‘蝕骨散’,這毒會慢慢啃你的經脈。”
“有解藥嗎?”蘇靈兒急問。
“有。”藍婆婆從藥囊裡取出個青瓷瓶,“但需用內力逼毒,否則藥力進不去。”她轉向陸清弦,“小子,你若信我,就把心脈交給我。”
陸清弦點頭。藍婆婆並指點在他膻中穴,另一隻手按住他後心。一股溫熱的內力湧入,他隻覺有什麼東西在經脈裡翻湧,疼得冷汗直冒。
“這是五毒教的‘洗髓經’。”藍婆婆聲音低沉,“能逼出蝕骨散,但會折損你三年陽壽。”
“值得。”陸清弦咬牙忍耐。
半個時辰後,他吐出一口黑血,腥臭撲鼻。藍婆婆檢查他的脈象,點頭:“毒清了大半,剩下的靠調養。”
蘇靈兒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地:“婆婆,幽冥教到底要做什麼?他們為何要殺餘掌門,又針對我們?”
藍婆婆望著洞外黑沉沉的天:“我在餘滄海屍體上發現個細節——他的指甲縫裡有朱砂印。”
“朱砂印?”陸清弦追問。
“五毒教的‘追魂印’。”藍婆婆道,“十年前,我教有個叛徒偷了《萬蠱圖譜》投靠幽冥教。這朱砂印,是那叛徒獨門手法,用來標記重要目標。”
“所以幽冥教殺餘滄海,是為了滅口?”蘇靈兒恍然。
“不止。”藍婆婆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的地圖,“我在殺手身上搜到的。這是西川的‘萬棺峽’,裡麵有座明朝的鎮魔碑。幽冥教要找的,恐怕不是《萬毒真經》,而是碑下的東西。”
洞外傳來馬蹄聲。
丐幫八袋長老掀簾而入:“蘇姑娘、陸少俠,各大門派已封鎖嵩山。幽冥教的據點查到了三個,其中一個是……”他頓了頓,“西川青蚨門。”
“青蚨門?”陸清弦猛地坐直,“那是家專做錢莊生意的門派,表麵上是正道,暗地裡放印子錢,手段狠辣。”
“正是。”長老道,“我們在青蚨門總壇搜出了幽冥教的密信,提到‘萬棺峽鎮魔碑’和‘聖物出世’。”
藍婆婆接口:“萬棺峽是前朝大將趙匡胤當年的刑場,埋了萬名戰死將士。民間傳說,那裡鎮著一條‘血龍’,能帶來無儘兵權。幽冥教若放出‘血龍’,江湖必亂。”
陸清弦攥緊拳頭:“所以他們勾結青城派、控製餘滄海,都是為了引開各派注意力,好去挖萬棺峽?”
“聰明。”藍婆婆點頭,“但青蚨門總壇的密信還說,他們需要一樣東西開啟鎮魔碑——”她看向陸清弦,“陸少俠,你父親的佩劍‘孤鴻’。”
陸清弦如遭雷擊。父親的佩劍隨他下葬,怎麼會……
“那劍裡有前朝將領的血誓。”藍婆婆解釋,“隻有用孤鴻劍的血祭,才能解開鎮魔碑的封印。”
洞外風聲漸緊。
陸清弦望著跳動的火光,緩緩站起。流雲劍雖未出鞘,劍氣已震得洞頂鬆針簌簌掉落。
“去青蚨門。”他說,“我要拿回父親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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