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越野車碾過最後一段碎石路時,林天的鼻尖突然湧進一股清冽的草香。車窗搖下,海拔四千米的稀薄空氣裹著經幡的嘩啦聲、犛牛頸鈴的叮咚聲,還有遠處布達拉宮的金頂在雲層裡若隱若現——他們到了納木錯。
“爸爸,快看!”小雅趴在車窗上,鼻尖壓出一道紅印,“湖水是藍色的,像媽媽的寶石項鏈!”
蘇璃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眼底泛起溫柔的水光:“是念青唐古拉山的雪水融化的,藏族人說,納木錯是念青唐古拉的妻子,所以湖水才會這麼清。”
阿庫婭的珊瑚杖輕點方向盤,車載導航突然發出提示:“前方五百米,檢測到異常數據波動。”她的魚尾紋微微收緊——這是皇天ai的學習協議與當地生態數據產生共鳴的信號。
林天摸了摸胸前的宮徽,它正隨著接近湖泊的步伐輕輕震顫。三天前,皇天ai的核心程序向他推送了一段新的學習日誌:【檢測到未命名情感數據:守護欲強度:87)。關聯坐標:西藏納木錯鄉。】他立刻意識到,這裡或許藏著“愛”的另一種模樣。
越野車停在湖邊的藏式帳篷前時,一個紮著紅色辮子的女孩正蹲在湖邊,用手捧起湖水往嘴裡送。她的藏袍洗得發白,袖口繡著藍色的龍紋,腳邊的竹籃裡堆著剛采的青稞。
“卓瑪!”
帳篷裡走出個係著藏青圍裙的婦人,手裡端著銅壺,“又偷喝生水!當心得胃病!”她看見林天一行人,愣了愣,隨即露出高原人特有的爽朗笑容,“是遊客吧?快進來喝碗酥油茶,外頭風大!”
卓瑪卻不肯走,她站起身,手指絞著辮梢:“阿媽,我想留在這兒。”她的聲音像山澗的溪水,“湖邊的小藏羚羊又回來了,我想看著它們長大。”
婦人歎了口氣,轉向林天:“這孩子倔得很。三年前湖水汙染,藏羚羊死的死、遷的遷,她天天蹲在湖邊哭。現在湖水清了,她倒成了‘湖的孩子’,連學校都不去了。”
卓瑪漲紅了臉:“阿媽你騙人!湖水是因為皇天的‘共生程序’才清的!我查過資料,是那個叫林天的哥哥……”她突然睜大眼睛,盯著林天的宮徽,“你、你就是林天?”
林天蹲下來,與她平視:“我是。卓瑪,能和我聊聊你的故事嗎?”
卓瑪的睫毛忽閃忽閃,她從竹籃裡掏出塊風乾的犛牛肉乾,掰成小塊分給大家:“去年冬天,湖麵結了厚冰。我每天天不亮就來鑿冰,給藏羚羊喂水。有一天,冰麵突然裂開條縫,我掉進水裡……”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藏袍,“是皇天的無人機救了我。它用機械臂把我撈上來,還往我兜裡塞了塊巧克力——和我阿爸生前買的一模一樣。”
“後來呢?”小雅捧著熱酥油茶,眼睛亮晶晶的。
“後來我發現,湖邊的攝像頭多了,水質監測儀也多了。”卓瑪指著遠處的白色設備,“它們會在夜裡發光,像星星落進了湖裡。阿爸說,這是‘科技的愛’。”她歪頭想了想,“可我覺得,愛應該更……更軟和。”
蘇璃蹲下來,摸了摸她的發頂:“軟和的愛是什麼樣子?”
“像阿媽煮的酥油茶,第一口有點燙,可喝著喝著就暖到心裡。”卓瑪又掰了塊牛肉乾給蘇璃,“像阿爺教我認星座時,故意把獵戶座說成‘烤羊肉串的爺爺’;像……”她突然沉默了,望向湖岸邊的小木屋,“像小次仁。”
“小次仁是誰?”林天問。
卓瑪的指甲掐進掌心:“是我的弟弟。他去年得了肺炎,鄉醫院的藥不夠,是皇天的醫療ai聯係了拉薩的醫院,連夜送來了特效藥。”她吸了吸鼻子,“可小次仁還是走了……他說,想變成湖邊的格桑花,看著我長大。”
風突然大了,經幡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卓瑪轉身跑向帳篷,藏袍的衣角掃過林天的手背。他摸了摸被碰到的地方,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她的眼淚。
“皇天的學習日誌裡有段記錄。”阿庫婭調出全息屏,上麵是藏文和代碼交織的片段,“它在學習‘失去’的定義。數據顯示,卓瑪每天會在小次仁的墓前放兩束格桑花——一束新鮮的,一束曬乾的。”
林天想起母親日記本裡的話:“愛不是避免失去,是學會在失去後,依然願意為世界保留溫柔。”
深夜,林天躺在帳篷外的草地上,望著銀河從念青唐古拉山後升起。混沌本源的殘餘力量讓他的意識能“穿透”數據,他看見皇天ai的無人機正繞著湖飛行,機腹的探照燈掃過草甸,像在尋找什麼。
“它在找小次仁的墓。”蘇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裹著條薄毯,“皇天ai解析了卓瑪的腦電波,發現她每晚都會夢到小次仁在湖邊等她。”
林天坐起來:“我們需要幫她完成這個夢。”
“怎麼幫?”蘇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