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共和國·昆甸港外一處臨時海軍指揮部,1811年五月十五日,傍晚。
夕陽的餘暉灑在焦黑的碼頭上,將那些被炮火洗禮過的殘骸映照得一片通紅。遠處海麵上,幾艘蘭芳戰艦靜靜地停泊著,黑洞洞的炮口依然帶著未散的硝煙氣息,海浪輕輕拍打著破碎的棧橋,發出低沉而有節奏的聲響。
指揮部設立在一座還算完整的炮台下方,木桌上攤著一張粗略繪製的昆甸港地圖,旁邊還放著幾份剛傳回的損傷評估報告。
帳內,氣氛有些凝重。
牛野——媽祖軍第二艦隊總指揮,正背著手站在窗邊,目光落在遠處那片仍在冒煙的港區內,神情冷峻中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滿意。
而在他對麵,站著姚耀祖——第二艦隊副司令。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姚耀祖忽然開口,嗓音低沉而平靜:
“哪個,有個消息,得跟你聊聊。”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姚耀祖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您這風格,有意思。行吧,按您老的習慣來——先說好消息。”
牛野點了點頭,轉過身來,臉上的冷峻稍稍化開了一絲,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隱晦的滿意與戰意。
“好消息是——”姚耀祖緩緩開口,嗓音低沉而帶著一絲隱隱的狠厲,“我們那一輪覆蓋性炮擊,效果還好了,證明不可見射擊的可能性。”
他伸手從桌上拿起一份標紅的損傷報告,輕輕抖開,指向其中一段:
“英國佬停泊在昆甸港深水泊位的那三條戰列艦,其中有一條——‘赫拉克勒斯號’es),挨了我們至少三十發爆炸彈直接命中,其中兩發正中船體中部炮艙,引發了彈藥庫大規模殉爆。”
牛野眉頭一挑,眼神一凝:“所以?”
“所以,”姚耀祖冷笑一聲,一字一頓地說道,“那艘船嗝屁,龍骨裂了。”
“徹底裂了?”
“船體中段向下塌陷,船尾翹起,現在卡在泊位上,就像一條被砸斷脊梁的死狗,連修複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這他娘,算是什麼好消息?”
牛野聞言,苦笑搖頭。
“好消息是……英國佬燒了一條三級艦,而我們證明了可以跨越射擊。”
牛野點了點頭:“好吧,你的視角很特彆。”
可姚的臉色很快又沉了下來,他放下那份報告,從桌上又拿起另一張紙,語氣也變得沉重了幾分:
“可壞消息是——另外兩條,沒沉,也沒完全廢,但也好不到哪去。”
牛野正色道:“詳細說說。”
“這兩條,分彆是‘守護者號’ith),都是三級戰列艦,火力不弱,裝甲也不算薄。”牛野指著報告上的損傷圖,“但挨了我們至少兩發爆炸彈,彈著點都在側舷水線附近,還有幾發近失彈,把外層包鐵和部分木質船殼都炸爛了。”
“損害最厲害的是甲板,炮彈也落進去了,船體結構受損,隔艙有幾處變形,雖然沒進水沉沒,但已經失去了遠洋航行能力,必須進船塢大修。”
牛野點頭,示意繼續。
姚耀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語氣裡透著無奈與一絲隱忍的火氣:
“可最麻煩的,還不是船體。”
“是主桅杆。”
“兩條船的主桅杆都挨了爆炸衝擊,出現了嚴重裂痕——那玩意兒用的不是普通木料,是英國佬從北美運來的高級複合桅木,堅硬、耐腐蝕,但也極難修補!”
牛野皺眉:“那要多久能修好?”
姚耀祖苦笑:
“蘭芳船廠的老師傅們看完之後,直接給了個結論——‘他娘的至少一年半!’”
“也就是說,哪怕我們現在就把這兩條船拖回船塢,哪怕我們立刻調集最好的木匠、鐵匠、鉚工,這兩艘戰列艦,至少在一年半之內,彆想再出海打仗!”
牛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也隻能這樣了!”
“修吧!還能怎麼樣?現在,英國佬的遠東艦隊隻剩下兩條三級戰列艦,這場戰我們有勝算。”
陳老豆此時也走了進來,身後的擔架上抬著失去左臂的阿生。
牛野走過去,握著阿生的右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生,你做的很好。”
阿生這一次沒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問牛野,“我還能跟你乾嗎?我現在左手都沒有了,槍打不了,連升帆手都做不了。”
牛野按著他的右肩膀,嚴肅的說道:“你永遠都要跟著我,就像十一年前一樣,永遠都是我牛野的兄弟,哪怕是去曬鹹菜,我們也一起乾!”
阿生笑了,可眼睛裡有淚,嘴巴裡卻不停說著,“好,曬鹹菜也一起,一起”
陳老豆拿出煙袋,開始裝煙鍋,“接下來,我們怎麼乾?”
牛野站直了身體,對陳老豆說道:“老豆,第一艦隊要繼續圍獵英國商隊。封鎖巴達維亞的事情,第二艦隊來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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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豆有些擔心,他點燃煙鍋,抽了兩口,“你們的船太少,我調二十條飛剪船給你,我們這邊二十條也夠了!”。
牛野和姚耀祖笑了,這兩個神經病在那裡哈哈大笑,畫風怎麼看,怎麼奇怪。
姚耀祖首先開口,“誰說我們的船少了?”
陳老豆的眼皮一抬:“你們就十三艘英國戰艦,加三十條百噸級三體船,那百噸小屁船,就兩門炮,有個屁用!”
姚大人伸出手指搖了搖,“不,我們還有三十條船,每條船14門炮,馬上就到!”
老豆沒想明白,“你這貨,哪裡搞得三十條14炮船?”
牛野笑著說:“還記得我們搞了很多英國武裝運輸船嗎?以前為了隱蔽都在澳洲沿海跑運輸。這一次出發的時候,我們已經通知鐵礦港,集合三十條海船,送完貨就帶著人來坤甸,應該快到了!”
陳老豆明白了,這兩個家夥要用民船來湊數,他反對道:“不行,他們沒有蒸汽機,航速太慢,根本跟不上艦隊。那不是戰鬥力,多了反而是累贅。”
姚耀祖的眼睛眨了眨,“要是加上一台發動機呢?”
陳老豆眼睛一橫,“姚耀祖,你他娘,不要說胡話,加蒸汽機需要多少時間,我們每台蒸汽機都是有數的。你不要以為老頭好騙!”
牛野笑著說:“我們為了讓百噸三體船可以極速攻擊,他們有發動機,緊急情況下,可以讓他們拖動運輸艦。”
姚耀祖補充道:“而且,百噸三體船隻有五十噸煤,運輸艦還可以幫他們補充燃煤,至少可以增加巡航力”
“一拖一?”,陳老豆明白了,這兩個貨是要讓一條三體快船,拖動一條武裝運輸船。
可他依然有疑問,“三體船就兩台小發動機,能拖屁股後麵的千噸大家夥走多快?”
“小雨算過了,貨船運載量減少到三分之一,五百噸隻裝一百五十噸,就能拉著快一節的速度”,牛野說道。
姚耀祖解釋道:“快一節,也是快。他們想搶上風,就他娘,沒門!”
牛野補充道:“隻要到了上風位,那大家速度差不多,三體炮艦就能再次獨自活動,我們就等於有了三個可以獨立作戰的編隊。”
好吧!這個奇葩的想法,也隻有這兩個奇葩才能想出來。
陳老豆點了點頭,他是老海佬,他知道如果武裝商船隻裝三分之一,那本身的速度就和戰艦差不多。再加上,媽祖軍的炮有射程優勢,小船的拖動再快一節,那戰役主動權就在第二艦隊手裡。
於是,他不再堅持,隻問:“第一艦隊還是繼續打劫?”
牛野點頭,但又搖頭,他指著海圖說道:“這一次,讓二十條海船繞過好望角。一半的船,去大西洋做買賣。”
陳老豆疑惑的問,“為啥?”
牛野的手指敲擊著巴達維亞,沉聲說道:“因為我們已經阻斷馬六甲,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失去馬六甲就是失去了中國,大城府和巴達維亞的生意,他們的生意會少至少一半以上。整個東印度公司會入不敷出,慢慢破產,印度洋航線的劫掠收益也會隨之下降。”
姚耀祖補充道:“好消息是,我們會搞死英國佬的東印度公司;壞消息是,你們要跑很遠的路,才能多搞些銀子。”
陳老豆點頭,“行,我讓李海負責大西洋,我繼續印度洋,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陳阿生此時也慢慢爬起身,走了過來,在桌邊坐下說道:“英國佬在東南亞的生意受到打擊,那麼多運輸量總會有人來接手。要不,我們把一部分訂單接過來?就以大清國運輸船的名義?”
牛野的眼睛亮了,“你是說給廣州府交些銀子,然後把一部分三體運輸艦從蘭芳轉為廣州府,專門搶英國佬空出來的生意和運輸量?”
陳阿生點頭,“是的,我們不跑,廣州府,澳門,馬尼拉也會跑!生意永遠都在那裡,為什麼不搶?”
牛野看著身邊的獨臂青年,他第一次發現,陳阿生真的長大了,他的眼睛已經能看的比自己更遠,更清晰。
他很開心,抬頭看了看陳老豆,那老家夥也笑眯眯的看著阿生,感覺就是在看自己的女婿。
一拍桌子,“就這麼乾,搶了英國佬的生意!阿生,這件事你來安排。不需要你跑,我給你派十個人,咱們在廣州府在我們的專用碼頭那裡,正式組建一個南洋貿易公司,你來負責。”
幾個人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詳細步驟。
此時,英國十條去年十二月下水的飛剪船,正組成編隊,繞過好望角,向著孟買港前進。
這是英國人專門針對海盜的快速戰艦,他們利用英國的國力,建造的飛剪船排水量為2200噸。船體低矮,四條巨大的桅杆,船體中部更為寬闊。這是特彆定做的戰船,加強了龍骨,共有36門24磅炮分列左右按照英國前年的情報,敵人是12門12磅炮,所以英國佬增加三倍的大炮,同時口徑也增加一倍,這是英國最大的快速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