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天剛蒙蒙亮,民團營地的號角便刺破了晨霧。王巢披著尚未完全乾透的鎧甲,快步走向營門——昨夜斥候傳回消息,吏部的驛卒已過了濰河,今日清晨便能抵達營地送達正式任命文書。剛走到旗杆下,就見趙大勇提著褲腰從帳外跑進來,臉上滿是興奮:“公子!驛卒到了!就在營門外,騎著快馬,掛著吏部的燈籠!”
王巢快步迎出營門,果然見一名身著皂衣的驛卒翻身下馬,懷裡抱著一個鎏金銅盒,見了王巢便躬身行禮:“登州衛百戶王大人接旨!吏部急件,著即赴任!”
銅盒打開的瞬間,帶著朱砂印璽的明黃文書映入眼簾。“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青州民團王巢,剿匪有功,勇武仁厚,特任命為登州衛百戶,兼任蓬萊千戶所掌印官,即刻赴任,整飭軍備,安撫民生,欽此。”驛卒高聲宣讀完畢,將文書雙手奉上,“王大人,文書一式兩份,一份您留存,一份需交登州府備案。”
王巢接過文書,指尖撫過鮮紅的印璽,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二十萬兩銀子鋪就的路,三個月的等待,終於在此刻落了實。他將文書鄭重收好,給驛卒遞過二兩銀子作為賞錢,目送對方策馬離去後,轉身對等候在旁的沈文與趙大勇道:“傳令下去,卯時三刻集合,啟程蓬萊!”
“遵命!”兩人齊聲應答,轉身便去安排。
營地內瞬間沸騰起來。五十名核心骨乾早已將兵器鎧甲收拾妥當,陳武正幫著孫文檢查後勤賬冊,李虎則帶著斥候隊清點馬匹裝備,三百名精銳民團將士列隊整齊,腰間的刀槍在晨光中閃著冷光。沈文指揮著仆役將最後一批糧食搬上騾車,見王巢走來,連忙稟報:“公子,糧食三千石、藥材五十箱已裝車,係統裡的100套農具和高產糧種都已確認,隨時可提取。”
王巢點頭,目光掃過隊伍前方的空地上——那裡堆著二十輛騾車,除了糧食藥材,還有給主薄周同的綢緞茶葉,以及給新兵準備的粗布軍裝。“陳武,”他高聲喊道,“你帶十名骨乾押後陣,盯著糧車,不許出半點差錯。”“李虎,前隊探路,每隔三裡設一個哨點,遇情況立刻回報。”
“得令!”兩人齊聲應下,各自領命而去。
卯時三刻的號角準時響起。王巢翻身上馬,棗紅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鼻腔裡噴出白氣。他將吏部文書揣進懷中,拔出腰間的腰刀,刀尖直指東方:“出發!”
隊伍緩緩駛出營地,剛拐上青州城的主乾道,王巢便愣住了——原本空曠的街道上,竟站滿了送行的百姓。他們大多是青州周邊的農戶,有曾被民團解救的村民,有受過王巢接濟的流民,還有些是自發趕來的商戶,手裡捧著雞蛋、饅頭、鹹菜,見隊伍走來,紛紛湧上前。
“王大人,帶上點饅頭路上吃!”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將一布包熱饅頭塞進旁邊將士的懷裡,“你們剿匪救了俺全家,到了蓬萊可千萬保重!”
“王大人,這是俺家曬的鹹菜,配粥吃香!”一個中年漢子舉著陶罐喊道,聲音帶著哽咽,“俺兒子也想跟著您去蓬萊當兵,您要是缺人,就讓他去!”
王巢勒住馬韁繩,翻身下馬,走到百姓中間,對著眾人深深一揖:“多謝鄉親們!這些東西俺們不能收,大家的心意俺記在心裡了。”他看向那個想送兒子當兵的漢子,“等蓬萊安定了,我會回來招兵,到時候讓你兒子來!”
漢子激動得連連點頭,抹著眼淚退到一旁。王巢重新上馬,剛要揮手示意隊伍前進,就見人群裡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是王家莊的佃戶李老栓,還有族裡的幾個老人,他們推著一輛騾車,車上裝著十幾壇米酒。
“大侄子,這是俺們自家釀的米酒,給弟兄們路上暖身子。”李老栓將酒壇搬下來,聲音有些發顫,“王大叔讓俺給你帶句話,家裡一切都好,讓你放心去乾大事!”
王巢看著那些酒壇,眼眶微微發熱。他知道這是族親和佃戶們的一片心意,若是再推辭,反倒傷了感情。他示意趙大勇收下,對著李老栓道:“替我謝過叔,也替我謝過鄉親們。等我在蓬萊站穩腳跟,定回來接大家!”
隊伍再次啟程時,百姓們跟在兩側,有的提著燈籠照亮前路,有的高聲喊著“王大人保重”,還有些孩童跟在隊伍後麵跑,手裡揮舞著自製的小旗幟。王巢騎在馬背上,看著兩側熟悉的麵孔,心中愈發堅定——青州百姓的這份情誼,他必須用蓬萊的安定來回報。
出了青州城,隊伍沿著官道向東行進。趙大勇帶著前隊開路,馬蹄聲在清晨的官道上格外清晰;陳武押著糧車走在中間,不時檢查騾車的輪軸;李虎的斥候隊則四散開來,像撒出去的網,探查著周邊的動靜。王巢走在隊伍中央,目光不時掃過兩側的田野——此時正是春耕時節,田地裡已有農戶在勞作,看到民團隊伍經過,都停下手中的活計,遠遠地揮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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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正午,隊伍在一處驛站歇腳。驛卒見是王巢的隊伍,連忙端茶倒水,熱情得不得了:“王大人,您剿匪的事俺們都聽說了!前幾天還有土匪想搶驛站,聽說您要經過,嚇得連夜跑了!”
王巢笑著謝過驛卒,讓沈文安排將士們吃飯休息。剛端起碗,就見李虎帶著一個斥候匆匆跑來:“公子,前麵十裡坡有一群流民,說是想跟著咱們去蓬萊。”
“流民?多少人?”王巢放下碗問道。
“大概有三十多人,都是青壯,說在青州活不下去了,聽說您去蓬萊安流民,想跟著去開荒。”李虎答道。
王巢沉吟片刻,起身跟著李虎來到驛站外。隻見三十多個衣衫襤褸的漢子站在路邊,見王巢走來,紛紛跪倒在地:“王大人,求您帶上俺們吧!俺們有力氣,能種地能當兵,隻求一口飯吃!”
王巢扶起為首的漢子,問道:“你們都是哪裡人?怎麼淪落到這地步?”
漢子抹著眼淚道:“俺們是濰縣的,去年旱災,今年又遭了匪患,田地被燒了,家人也沒了,聽說您去蓬萊給流民分地分糧,就想來碰碰運氣。”
王巢看著他們黝黑粗糙的手,知道都是些能乾活的莊稼漢。他轉頭對沈文道:“給他們每人發兩斤糧食,讓他們跟著隊伍走。告訴他們,到了蓬萊好好乾活,我保證他們有地種有飯吃。”
漢子們聽了,激動得連連磕頭:“謝王大人!謝王大人!”
隊伍重新出發時,身後多了三十多個流民。他們雖然疲憊,卻個個精神振奮,有的主動幫著推騾車,有的跟著將士們一起走路,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謠。王巢看著隊伍裡新增的身影,心中暗忖:蓬萊的流民雖多,但隻要有這些肯乾活的青壯,何愁荒地不開,秩序不立?
午後的陽光漸漸毒辣起來,隊伍行進的速度慢了些。沈文讓人給將士們和流民分發水囊,又拿出藥材給幾個腳磨起泡的流民敷藥。陳武則帶著幾個骨乾,給流民講蓬萊的魚鹽資源,講王巢準備發放的農具,聽得流民們眼睛發亮。
“真的能給俺們分犁?不用花錢?”一個流民忍不住問道。
“不僅給犁,還能給地!”陳武拍著胸脯道,“我家公子說了,隻要好好開荒,年底還有高產糧種,保證你們吃飽飯!”
流民們聽得愈發興奮,腳步也輕快了不少。王巢騎在馬背上,聽著前麵傳來的歡聲笑語,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知道,這些流民不僅是未來的耕種主力,更是衛所軍的潛在兵源——隻要給他們希望,他們便會成為自己在蓬萊最堅實的後盾。
傍晚時分,隊伍抵達昌邑縣城。昌邑縣令早已接到周知府的文書,帶著衙役在城門口迎接:“王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備好了住處和晚飯,請大人和弟兄們歇息一晚再走。”
王巢謝過縣令,卻沒有進城:“多謝縣令大人好意,但軍令在身,不敢耽擱。我們就在城外紮營,明日一早便啟程。”他轉頭對沈文道,“給縣令大人送兩匹綢緞,算是謝禮。”
縣令見王巢態度堅決,隻好作罷,讓人送來幾車柴火和清水,又派了幾個衙役幫忙紮營。夜幕降臨時,營地已搭建完畢,篝火熊熊燃燒,將士們和流民圍坐在一起,吃著乾糧,聊著蓬萊的未來。
王巢坐在篝火旁,拿出吏部文書再次翻看。月光灑在文書上,“整飭軍備,安撫民生”八個字格外醒目。他抬頭看向東方,那裡是蓬萊的方向,此刻或許正有海盜在劫掠,或許正有流民在挨餓,但他知道,自己帶著糧食、農具和希望而來,定能改變這一切。
“公子,您在想什麼?”沈文走過來,遞給王巢一個饅頭。
“在想蓬萊的流民,能不能像這些人一樣,願意跟著咱們乾。”王巢接過饅頭,咬了一口。
“肯定願意!”沈文篤定地說,“您給他們糧食,給他們地,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他們沒有理由不願意。再說,有這些青壯帶頭,其他人也會跟著來的。”
王巢點點頭,看向篝火旁的人群。李虎正在給流民演示刀術,引得陣陣喝彩;陳武則拿著曲轅犁的圖譜,給幾個懂農事的流民講解使用方法;孫文在一旁記賬,時不時抬頭看看熱鬨。這幅景象,讓他想起了在青州組建民團的日子——那時也是這樣,一群一無所有的人,因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聚在一起,最終乾成了大事。
次日清晨,隊伍繼續向東行進。越靠近登州,海風的味道越濃,空氣也變得濕潤起來。沿途的百姓聽說王巢要去蓬萊剿海盜、安流民,紛紛趕來送行,有的送糧食,有的送蔬菜,還有的給將士們縫補衣物。王巢深知百姓的不易,每次都隻收下少量物品,其餘的一概婉拒,實在推不掉的,便讓沈文記下,日後加倍償還。
行至登州府地界時,隊伍又多了二十多個流民。此時的隊伍,已有三百五十多人,綿延近一裡地,遠遠望去,像一條長龍在官道上行進。王巢騎在馬背上,看著兩側不斷揮手的百姓,聽著隊伍裡越來越響亮的腳步聲,心中湧起一股豪情——這哪裡是一支赴任的隊伍,這分明是一支帶著民心與希望的大軍!
第三日傍晚,隊伍終於抵達蓬萊千戶所外圍。遠遠望去,蓬萊城的輪廓在夕陽中若隱若現,城牆上的旗幟破舊不堪,卻在風中頑強地飄揚。張遷帶著斥候早已在路邊等候,見隊伍走來,連忙上前稟報:“公子,周主薄已在城裡等候,流民們聽說您來了,都在破廟外等著呢!”
王巢勒住馬韁繩,翻身下馬,望著眼前的蓬萊城,深吸一口氣。海風帶著鹹腥味撲麵而來,仿佛夾雜著流民的期盼與海盜的戾氣。他轉身對身後的隊伍喊道:“弟兄們,流民們,蓬萊到了!從今天起,這裡就是咱們的家!咱們要在這裡開荒種地,要在這裡剿匪安民,要在這裡建一個安穩的家園!”
“建家園!建家園!”將士們和流民們齊聲高呼,聲音震徹雲霄。
夕陽的餘暉灑在隊伍身上,將每個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長。王巢拿起腰間的刀,指向蓬萊城的方向:“進城!”
隊伍緩緩向城門走去,身後是青州百姓的牽掛,身前是蓬萊的未知前程。王巢走在最前麵,腳步堅定——他知道,自己帶著糧食、農具和民心而來,定能在這片土地上乾出一番事業,不辜負吏部的任命,更不辜負青州百姓的囑托。城門越來越近,王巢仿佛已經看到,蓬萊的荒地上豎起了水車,流民們扶著曲轅犁耕作,衛所軍的旗幟在城牆上高高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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