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五月二十,蓬萊港的海風帶著盛夏的燥熱,吹得碼頭旁的酒旗獵獵作響。王巢剛從水師旗艦“鎮海號”上視察完火炮保養情況,便見沈文神色匆匆地從城內趕來,手中攥著一封折疊整齊的密信,額頭上還沾著細密的汗珠。
“公子,出事了。”沈文快步走到王巢麵前,將密信遞了過去,聲音壓得極低,“這是咱們安插在萊州府衙的眼線傳回的消息,萊州知府張承業聯合青州、濟南、東昌三府的官員,已聯名向朝廷上奏,說您‘擁兵自重,私造火炮,恐有不臣之心’。”
王巢接過密信,指尖觸及信紙時,能清晰感受到上麵墨跡未乾的褶皺。他展開信紙,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文字——信中不僅列舉了登州衛近期擴招士兵、打造紅衣大炮的“罪狀”,還提及登州海貿日益興盛,卻未按朝廷規定上繳足額賦稅,暗指他截留稅款、積累實力。
“張承業……”王巢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記得此人去年曾以“巡視海防”為名來登州,當時便對紅衣大炮的威力表現出明顯的忌憚,如今聯合其他府縣官員上奏,顯然是怕登州崛起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除了這封聯名奏疏,還有更棘手的。”沈文咽了口唾沫,補充道,“咱們在京城的眼線也傳回消息,禦史李嵩已單獨上書,說您近期頻繁派遣斥候潛入周邊州縣,名為‘偵查倭寇’,實則是‘刺探官府動向,圖謀不軌’,還請求陛下下旨,讓登州衛削減兵力,交出紅衣大炮的鑄造工藝。”
王巢將密信重新折好,塞進懷中,抬頭望向遠處的蓬萊主城——城牆上的紅衣大炮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碼頭旁的福船整齊排列,往來的商船絡繹不絕,一派繁榮景象。可這繁榮的背後,竟已引來如此多的非議與猜忌。
“公子,現在該怎麼辦?”沈文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若是朝廷真的下旨問責,不僅紅衣大炮要被收繳,咱們辛苦組建的斥候隊與水師也要被拆散,到時候登州又會回到以前那種任人欺淩的境地。”
王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走向碼頭旁的望海亭。他扶著亭柱,望著渤海灣上往來的船隻,思緒飛速運轉——崇禎皇帝雖有振興大明之心,卻生性多疑,且國庫空虛,對地方勢力的崛起極為敏感。張承業與李嵩的奏疏,恰好戳中了皇帝的顧慮。
“想要化解這場危機,需從兩方麵入手。”片刻後,王巢轉過身,目光變得堅定,“第一,要讓陛下看到登州的‘價值’,讓他明白登州的崛起對朝廷有利無害;第二,要收斂鋒芒,對外展現出‘安分守己’的姿態,打消陛下與周邊官員的猜忌。”
次日清晨,王巢召集登州衛的核心官員議事。議事廳內,水師校尉周濤、陸軍校尉吳謙、登州府衙通判劉安,以及斥候隊組長趙虎、周水生等人圍坐一堂,氣氛嚴肅。
“想必各位已經知道,近期有官員向朝廷上奏,彈劾咱們登州衛擁兵自重。”王巢開門見山,將密信的內容簡要複述了一遍,“今日召集大家,便是要商議應對之策。”
周濤聞言,立刻拍案而起:“這些官員分明是嫉妒咱們登州的發展!去年倭寇來犯時,他們一個個躲在城裡不敢出來,如今咱們打造火炮、訓練士兵,他們倒跳出來說三道四,簡直豈有此理!”
“周校尉息怒。”吳謙連忙拉住他,沉聲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朝廷若是真的問責,硬抗隻會讓事情更糟。公子說的‘展現價值’與‘收斂鋒芒’,咱們該如何具體執行?”
王巢看向劉安,這位通判曾在京城任職多年,熟悉朝廷運作流程。“劉通判,登州海貿上月的稅收是多少?若每月額外向陛下的私庫進獻白銀,以何種名義最為妥當?”
劉安立刻起身,從懷中取出一本賬本:“回公子,上月海貿稅收共計白銀十二萬兩,按朝廷規定,需上繳戶部八萬兩,剩餘四萬兩留作登州府開支。若要向陛下私庫進獻,可名義為‘海貿盈餘孝敬’,既符合規矩,又能讓陛下感受到公子的忠心。”
“五萬兩。”王巢果斷道,“從本月起,每月從海貿稅收中拿出五萬兩,以‘孝敬’之名送入內帑,且要單獨派人押送,確保這筆銀子能直接交到陛下信任的太監手中,避免被戶部截留或克扣。”
劉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五萬兩雖多,但以登州目前的海貿規模,尚能承擔。隻是如此一來,登州府的日常開支會有些緊張,需從其他方麵節省。”
“開支的事我自有安排。”王巢轉向周濤與吳謙,語氣嚴肅,“從今日起,水師不得擅自離開登州海域,即便遇到倭寇,也需先上報朝廷,得到批準後再行圍剿;陸軍不得越界執行任務,哪怕是相鄰州縣請求支援剿匪,也要先通過官府公文,絕不能私自出兵。”
“這……”周濤麵露難色,“若是倭寇趁機偷襲,等朝廷批複下來,恐怕早已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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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的動向,咱們的斥候隊會密切關注。”王巢看向趙虎與周水生,“海路斥候需加強巡邏,一旦發現倭寇蹤跡,立刻傳回情報,咱們先做好防備,同時向朝廷上奏,說明情況。隻要證據充分,朝廷不會不準許咱們自保。”
趙虎與周水生齊聲應道:“屬下明白!”
王巢又看向吳謙:“城防方麵,紅衣大炮的操練需減少頻率,且不得在城外百姓能看到的地方進行實彈射擊。對外就說,這些火炮是‘以防萬一’,平日隻需保養,無需頻繁操練。”
“屬下遵命!”吳謙拱手應下。
議事結束後,王巢立刻讓人準備五萬兩白銀,裝在十個密封的木箱中,又挑選了二十名精銳士兵,由沈文親自帶隊,前往京城押送。臨行前,王巢特意叮囑沈文:“到了京城,先去拜訪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他是陛下身邊最信任的人,隻要他肯在陛下麵前多說幾句好話,此事便成功了一半。另外,切記不可張揚,悄悄將銀子送入內帑即可。”
沈文鄭重地點點頭,帶著士兵與白銀,快馬加鞭趕往京城。
與此同時,王巢親自來到登州府衙,召見了蓬萊縣的鄉紳與市集上的商販。府衙大堂內,數十名鄉紳與商販端坐兩側,臉上滿是疑惑——他們不知王巢為何突然召見他們。
“今日請各位前來,是有一事要告知大家。”王巢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誠懇,“近期有傳言說,登州衛整頓軍備是為了‘擁兵自重’,對此我深感痛心。登州地處渤海之濱,常年受倭寇與海盜侵擾,百姓苦不堪言。我整頓衛所、打造火炮,隻為保境安民,讓大家能安心經商、種田,絕無任何不臣之心。”
一名年長的鄉紳站起身,拱手道:“王大人的心意,咱們百姓都看在眼裡。去年倭寇來犯,若不是大人帶領士兵奮力抵抗,咱們的家產早就被倭寇搶光了。隻是那些官員的彈劾,會不會對大人不利?”
“多謝老丈關心。”王巢微微一笑,“我已向朝廷上奏,詳細說明登州衛的情況,相信陛下會明察秋毫。另外,為了讓大家放心,我已下令約束部隊,不得擅自行動,今後登州的發展,仍以‘安定民生’為首要任務。”
說著,王巢讓人拿出一份告示,上麵寫著“登州衛今後將減少軍備操練,加大對農田水利的投入,減免部分商戶的賦稅”等內容。他讓鄉紳與商販們傳閱告示,又說道:“這份告示明日會張貼在城門口,讓全城百姓都知道。隻要咱們上下一心,共同維護登州的安定,那些非議自然會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