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五月初,登萊總學堂的庭院裡,幾株新栽的楊樹苗已抽出嫩綠的枝芽,微風拂過,葉片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開學季伴奏。此刻的教員休息室裡,周遠等六位秀才正圍坐在桌前,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張泛黃的紙——紙上用工整的小楷寫著百餘組漢字,左側是他們熟悉的繁體字,右側則是筆畫明顯減少的“新字”,最上方還標注著“登萊常用簡化字對照表”。
“王大人,這‘簡化字’……似乎與古法不合啊。”周遠手指著“學”與“學”、“書”與“書”的對照,眉頭微微皺起,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自古以來,漢字的字形、筆畫皆是先祖傳承,豈能隨意刪減?若孩童們學了這些‘簡化字’,日後讀古籍、考科舉,豈不是要鬨笑話?”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其他秀才的共鳴。一位名叫吳謙的秀才附和道:“周先生說得對!就拿‘國’字來說,繁體‘國’有‘囗’有‘或’,象征著‘以戈守土’,有深意存焉;可這簡化的‘國’字,裡麵竟是個‘玉’,既失了原意,又顯得輕佻,實在不妥。”
幾位秀才你一言我一語,大多對簡化字持反對態度——他們皆是飽讀詩書之人,對傳統漢字有著近乎敬畏的執念,如今看到王巢要推行“刪減筆畫”的新字,難免心生抵觸。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王巢走了進來。他剛從紡織作坊視察回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棉絮味。看到屋內氣氛有些凝重,再看看秀才們手中的對照表,便知他們在為何事爭論。
“各位先生不必著急,先聽我說幾句。”王巢走到桌前,拿起一張對照表,笑著說道,“我推行簡化字,並非要廢除古法、顛覆傳統,而是為了讓登萊的百姓能更快識字、更實用地讀書。”
他將對照表平鋪在桌上,指著“人、手、足、水、火”等常用字:“各位先生想想,登萊的百姓大多是農夫、工匠、漁民,他們平日裡要種地、織布、捕魚,哪有那麼多時間去學筆畫複雜的繁體字?就拿‘農’字來說,繁體有十六畫,寫起來費時費力;簡化成‘農’,隻有六畫,孩童們半天就能學會,百姓記下來也方便。”
周遠仍有些不解:“可讀書識字,本就是件需要耐心的事,哪能圖快?若隻重速度不重底蘊,學出來的不過是‘識字的文盲’,又有何用?”
“周先生此言差矣。”王巢語氣誠懇,“咱們辦學堂,首要目的不是培養科舉狀元,而是讓百姓能‘夠用’——農夫能看懂田契、記清收成,工匠能讀懂圖紙、算清工錢,漁民能記下潮汐、看懂告示,這就夠了。”
他頓了頓,拿起一支筆,在紙上寫下“一、二、三”和“十、百、千”:“我還計劃在學堂裡開設算術課,教孩童們識數、算賬。各位先生不妨想想,一個農夫學會了‘農、田、收、成’這些簡化字,再學會加減乘除,就能自己記錄每年的收成,不用再求人代筆;一個工匠學會了‘木、鐵、尺、寸’,再算清用料和工錢,就不會被奸商克扣。這樣的‘實用學問’,難道不比讓他們死記硬背‘之乎者也’更重要?”
這番話讓秀才們陷入了沉思。吳謙輕聲說道:“大人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隻是……這簡化字若傳出去,會不會被其他州府的文人嘲笑,說咱們登萊‘粗鄙無文’?”
“嘲笑又如何?”王巢語氣堅定,“咱們辦學堂,是為了登萊的百姓,不是為了迎合其他地方的文人。等將來登萊的百姓都能識字算賬,日子越過越好,那些嘲笑自然會變成羨慕。況且,我也沒說要完全廢除繁體字——學堂裡可以先教簡化字,等孩童們掌握了常用字、能獨立讀寫後,再酌情教一些繁體字,兼顧實用與底蘊,豈不是兩全其美?”
見秀才們的神色漸漸緩和,王巢又補充道:“各位先生都是飽學之士,我知道你們對漢字有感情。但這簡化字的對照表,是我結合民間的俗寫字、草書楷化整理出來的,並非憑空捏造——比如‘禮’簡化成‘禮’,‘樂’簡化成‘樂’,本就是民間常用的寫法,隻是沒被官方認可罷了。咱們現在把它整理出來,推廣給百姓,不過是‘順民心、應民需’。”
周遠拿起對照表,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不少簡化字與民間流傳的俗寫字相似——他曾在江南見過農夫用“豐”代替“豐”記錄收成,用“雲”代替“雲”記錄天氣。這麼一想,他心中的抵觸便消了大半:“大人考慮周全,屬下受教了。隻是這簡化字的教學,還需製定一套章法,不能讓孩童們學得雜亂。”
“這正是我要與各位先生商議的。”王巢見狀,心中放下一塊石頭,“我計劃將對照表中的三百個常用字,分成三十課來教,每課教十個字,搭配簡單的詞語和句子——比如教‘山’‘水’時,就教‘山水’‘登山’‘河水’;教‘田’‘地’時,就教‘田地’‘種田’‘耕地’。算術課則與識字課結合,教‘一到十’時,就教‘一個蘋果’‘十棵樹’,教‘百千’時,就教‘一百斤糧’‘一千塊磚’,讓孩童們學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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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們紛紛點頭讚同。吳謙說道:“大人這個辦法好!孩童們學了字,又能立刻用到算術上,記得更牢。屬下願意負責編寫算術課的教材,把常用的計數、算賬方法都寫進去。”
周遠也站起身:“屬下負責整理識字課的教案,把每課的生字、詞語、句子都編排好,確保淺顯易懂,適合孩童學習。”
見眾人達成共識,王巢心中大喜:“有勞各位先生!學堂的開學日期定在五月初十,還有十天時間,咱們抓緊準備教材和教案。另外,沈文已經讓人在蓬萊城貼了告示,凡登萊戶籍、六至十二歲的孩童,都可來學堂報名,免費入學,管中午一頓飯。咱們也派些人去居民區宣傳宣傳,讓更多百姓知道這件事。”
接下來的十天裡,學堂裡一片忙碌。秀才們白天編寫教材、整理教案,晚上則一起討論教學方法——他們還琢磨出了“看圖識字”的辦法,讓工匠畫了幾十幅簡單的圖畫,比如畫一座山配“山”字,畫一條河配“水”字,畫一塊田配“田”字,方便孩童理解記憶。
沈文則帶著吏員和民團士兵,在蓬萊城的大街小巷宣傳學堂招生的消息。他們不僅在商業街、居民區貼滿了告示,還拿著銅鑼走街串巷,大聲吆喝:“登萊總學堂要開學啦!六到十二歲的娃都能來讀,免費教識字、教算賬,中午還管飯!想報名的趕緊去學堂門口登記咯!”
消息一傳開,百姓們的熱情比籌建學堂時還要高漲。張老漢第一時間就帶著七歲的孫子去報名,登記時還特意叮囑吏員:“俺家娃腦子笨,麻煩先生們多費心,隻要能教會他寫自己的名字、算清家裡的收成,俺就知足了!”
一位在紡織作坊做工的婦人,也拉著鄰居家的孩子來報名:“俺家娃六歲了,以前跟著俺在作坊裡撿棉絮,現在能去學堂讀書,將來說不定還能當個賬房先生,不用再乾苦力了!”
到五月初九,也就是開學前一天,學堂的報名人數已經突破了兩百——有農夫的孩子、工匠的孩子、漁民的孩子,甚至還有幾位流民的孩子,他們都是衝著“免費讀書、管飯”和“能識字算賬”來的。
五月初十這天,天剛亮,登萊總學堂的門口就擠滿了人。兩百餘名孩童穿著乾淨的衣裳,在父母的陪伴下,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眼中滿是好奇和期待。學堂的庭院裡,王巢讓人擺了幾張長桌,上麵放著新印好的教材和毛筆、紙張,周遠等六位秀才則穿著整齊的長衫,站在桌旁,笑著迎接前來入學的孩童。
辰時三刻,開學典禮正式開始。王巢站在學堂的台階上,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孩童和他們身後的父母,心中感慨萬千。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地說道:“各位鄉親,各位孩童!今天,登萊總學堂正式開學了!咱們辦學堂,不為彆的,就為讓咱們登萊的娃都能讀書識字、能算賬——將來你們中,可能有人會成為農夫、工匠、漁民,但不管做什麼,能識字就能看懂告示,能算賬就能不被欺負,這就是咱們讀書的用處!”
台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王巢繼續說道:“從今天起,周先生、吳先生他們會教大家學字、學算術,希望你們都能好好學、認真學,不辜負父母的期望,也不辜負咱們登萊百姓一起建起來的這所學堂!”
開學典禮結束後,孩童們被分成六個班,每個班三十餘人,分彆由六位秀才帶領,走進了寬敞明亮的教室。周遠負責的一班裡,張老漢的孫子就坐在第一排。周遠拿起教材,翻開第一頁,上麵畫著一幅簡單的圖畫——一個人站在田埂上,旁邊寫著“人”“田”兩個字。
“同學們,今天咱們學第一個字,‘人’。”周遠拿起毛筆,在黑板上寫下簡化的“人”字,“這個字有兩畫,像不像兩個人站在一起?咱們都是‘人’,農夫是‘人’,工匠是‘人’,咱們讀書也是為了做個有用的‘人’。”
孩童們睜大眼睛,跟著周遠念:“人——人——”
“很好。”周遠又寫下“田”字,“這個字是‘田’,農夫伯伯種莊稼的地方就是‘田’,咱們學了‘田’字,就能記下家裡有幾畝‘田’,收了多少糧食。”
他一邊教,一邊讓孩童們在紙上臨摹。張老漢的孫子握著毛筆,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但還是認真地一筆一畫地寫著“人”和“田”,小臉上滿是專注。
另一間教室裡,吳謙正在教算術課。他拿出幾個用泥巴捏的蘋果,分給孩童們:“同學們,咱們今天學‘一’到‘三’。你們看,我手裡有一個蘋果,就是‘一’;再拿一個,就是‘二’;再拿一個,就是‘三’。誰能告訴我,兩個蘋果加一個蘋果,是幾個蘋果?”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男孩舉起手,大聲說道:“是三個!”
“答對了!”吳謙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就是‘二加一等於三’,以後你們家裡分東西,就能自己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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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的讀書聲、提問聲、回答聲交織在一起,透過窗戶傳到庭院裡,傳到學堂外的街道上。路過的百姓聽到這朗朗書聲,都忍不住停下腳步,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們知道,這些孩子學到的不僅是字和算術,更是登萊未來的希望。
王巢站在庭院裡,聽著教室裡的聲音,心中滿是欣慰。他拿出係統麵板,看著上麵“簡化漢字推廣啟動,百姓識字率提升加速”的提示,嘴角露出笑容。之前他從係統中取出的簡化漢字對照表,本是擔心傳統漢字過於複雜,百姓難以掌握,如今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百姓需要的不是高深的學問,而是實用的知識,而簡化字和算術,正是最適合他們的“實用學問”。
中午時分,學堂的夥房裡飄出了飯菜的香味。沈文讓人準備了小米粥、饅頭和炒青菜,每個孩童都能領到一碗粥、兩個饅頭和一小碟青菜。孩童們坐在庭院裡,一邊吃飯,一邊興奮地討論著上午學的字和算術,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張老漢特意留在學堂外,看到孫子吃得津津有味,還興奮地跟他說“今天學了‘人’和‘田’,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老人眼眶一熱,偷偷抹了抹眼淚。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因為不識字,被地主騙了田契的往事,如今看到孫子能免費讀書,再也不用像他一樣“睜眼瞎”,心中對王巢充滿了感激。
下午的課程繼續進行。周遠教孩童們學“山”“水”兩個字,還帶著他們到學堂外的護城河旁,指著遠處的山和眼前的水,讓他們直觀地感受“山”和“水”的樣子。吳謙則教孩童們學“四”“五”,還用小石子讓他們練習“四加一等於五”。
夕陽西下時,第一天的課程結束了。孩童們背著新領的教材,在父母的陪伴下,開開心心地回家了。他們一路上還在念叨著學過的字和算術,有的甚至還教父母寫“人”“田”等簡單的字。
王巢和秀才們站在學堂門口,目送著孩子們離開。周遠感慨地說道:“大人,今天我才明白,您推行簡化字和算術課是多麼正確。這些孩子學得快,記得牢,還能立刻用在生活中,這比教他們讀那些晦澀的古籍有用多了。”
王巢點點頭:“這隻是開始。等這批孩子學完三百個常用字和基礎算術,咱們還要在各州縣建分學堂,讓更多的孩子能讀書。將來,咱們還要教他們學寫信、學記賬、學看圖紙,讓他們成為對登萊有用的人。”
晚風拂過,學堂的楊樹苗輕輕搖曳,像是在為這充滿希望的一天鼓掌。王巢知道,簡化漢字的推廣,不僅是讓百姓識字,更是為了打破知識的壟斷,讓普通百姓也能掌握實用的學問,為登萊的發展培養更多的人才。而這第一天的200餘名孩童,就是這一切的開始——他們將帶著學到的知識,成長為登萊的建設者,用自己的雙手和智慧,讓這片土地變得更加繁榮、更加富強。
夜色漸濃,學堂裡的燈光漸漸熄滅,但那朗朗的讀書聲,卻仿佛還回蕩在蓬萊城的夜空裡,回蕩在每一個百姓的心中,成為登萊百廢初興中最動人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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