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港的海風帶著早春的涼意，卻吹不散碼頭的熱鬨——三艘懸掛著橙白相間旗幟的荷蘭商船緩緩駛入港口，船身龐大，遠超大明的漕船，船舷兩側架設著數十門西洋火炮，炮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碼頭上的士兵們立刻握緊手中的長槍，水師戰船也悄然靠近，形成隱隱的戒備之勢——這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首次派遣正式商隊抵達山東，來意不明，不得不防。
都指揮使府內，王巢正看著情報局送來的情報：荷蘭東印度公司近期在南洋與大明商船多次發生衝突，試圖壟斷南洋貿易，此次派商隊來山東，名義上是“尋求貿易合作”，實則是想試探山東的實力，尋找控製山東沿海貿易的機會。情報中還提到，商隊領隊範德堡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資深商人，精通談判技巧，曾多次以“技術合作”為誘餌，從東南亞小國手中獲取貿易壟斷權。
“荷蘭人來得倒是時候。”王巢將情報放在案上，對沈文道，“我們軍工坊近期正缺硫磺與銅礦，荷蘭人在南洋掌控著不少礦場，若是能通過貿易獲取這些物資，倒是能解燃眉之急。但他們提出的條件，恐怕沒那麼簡單。”
沈文點頭道：“荷蘭人一向貪得無厭，他們知道我們在仿製克虜伯火炮，定會以‘西洋火炮技術’為籌碼，要求壟斷山東的沿海貿易。一旦答應他們的壟斷要求，我們不僅會失去貿易自主權，還會被他們牽製，日後再想與其他國家通商，恐怕會困難重重。”
正說著，李虎大步走進議事廳：“將軍，荷蘭商隊的領隊範德堡已到城外，他說要親自拜見將軍，還帶來了‘貴重禮物’，說是用於‘技術交流’的西洋火炮樣品。”
王巢站起身：“走，去看看這位荷蘭商人的‘誠意’。”
登萊城外的迎賓驛館內，範德堡身著黑色西裝，頭戴三角帽，手中握著文明棍，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驛館內的陳設。他年約四十，金發碧眼，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看到王巢走進來，範德堡立刻上前，用生硬的漢語說道：“尊敬的王將軍，我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遠東貿易代表範德堡，很高興能見到您——您可是山東這片土地上最有力量的人。”
王巢微微頷首，示意範德堡坐下，開門見山道：“範德堡先生，貴公司此次來山東，想必是有明確的合作意向，不妨直說。”
範德堡笑了笑，拍了拍手，兩名荷蘭士兵抬著一個長約五尺的木盒走進來，將木盒放在桌上。範德堡打開木盒，裡麵是一門縮小版的西洋火炮，炮身刻著複雜的花紋，炮尾裝有精巧的閉鎖裝置。“王將軍，這是我們荷蘭最先進的‘阿姆斯特丹型’火炮樣品，有效射程可達兩千五百步，比您現在使用的克虜伯火炮更輕便，射速也更快。”
範德堡指著火炮，語氣中帶著炫耀：“我們願意將這種火炮的製造技術傳授給您，包括炮管鑄造、來複線加工、閉鎖裝置的設計，甚至還能派遣工匠來山東指導生產。”
王巢的目光落在火炮上，身後的老劉悄悄湊上前來，低聲道：“將軍，這火炮的閉鎖裝置確實比我們的更精巧，但炮管厚度不足，恐怕承受不住大藥量，連續射擊容易炸膛，適合戰船使用，不適合陸地防禦。”
王巢心中了然，麵上卻不動聲色，對範德堡道：“範德堡先生，貴公司的‘誠意’我看到了。隻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們想要什麼？”
範德堡收起笑容，語氣變得嚴肅：“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山東沿海所有的對外貿易，包括絲綢、瓷器、茶葉的出口，硫磺、銅礦、香料的進口，都由荷蘭東印度公司獨家代理。也就是說，山東的商船不能再與其他國家通商，所有貨物都必須通過我們公司轉運，我們隻收取三成的傭金。”
“三成傭金，還要壟斷貿易？”沈文忍不住開口，“範德堡先生，您未免太貪心了。山東的絲綢與瓷器在南洋市場很受歡迎，若是由貴公司獨家代理，我們不僅會失去議價權，還會被你們控製貨源，這絕無可能。”
範德堡早有準備，從容道：“沈先生，您要明白，壟斷貿易對我們雙方都有利。我們有龐大的商船隊，能將山東的貨物運往歐洲、南洋的每一個港口，賣出更高的價格；同時，我們能為山東提供穩定的硫磺、銅礦供應，還能帶來最先進的火炮技術。若是你們拒絕，恐怕很難再從其他地方獲得這些資源——畢竟，在這片海域，我們荷蘭人的戰船才是最強的。”
這番話看似溫和，實則帶著威脅——荷蘭人在南洋擁有數十艘戰船，控製著馬六甲海峽等關鍵航道，若是他們斷絕山東與南洋的貿易，軍工坊的硫磺與銅礦供應確實會陷入困境。
王巢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目光銳利地看著範德堡：“範德堡先生，首先，貿易可以合作，但壟斷絕無可能。山東願意與貴公司進行平等的貿易往來，你們可以采購山東的絲綢、瓷器，也可以向我們出售硫磺、銅礦，但我們也有權與其他國家通商，比如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是南洋的土著部落——他們也有我們需要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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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火炮技術可以交流。”王巢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歡迎貴公司的工匠來山東交流鑄造工藝，也願意與你們分享火炮的使用經驗，但核心技術，比如炮管鋼材的配方、來複線的精確參數、閉鎖裝置的核心結構，這些是山東的機密，不會泄露。同樣，貴公司也不會將最核心的技術交給我們，不是嗎？”
範德堡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王巢如此清醒，既不被火炮技術誘惑，也不畏懼他的威脅。“王將軍，您這是在拒絕我們的好意。沒有我們的技術支持，您的軍工坊很難造出更先進的火炮；沒有我們的商船隊，您的貨物也很難進入歐洲市場。”
“是嗎？”王巢笑了笑，對李虎道：“李虎，帶範德堡先生去登萊港看看。”
登萊港的碼頭上，數十艘大明商船正在裝載絲綢與瓷器，工人們忙碌地搬運著貨物，水師的戰船在港口外巡邏，船舷兩側的克虜伯火炮清晰可見。李虎指著商船道：“範德堡先生，這些商船下個月就要出發，前往南洋的呂宋、爪哇，那裡有我們的貿易夥伴，他們願意用硫磺與銅礦換取我們的絲綢，價格比你們給出的低一成，還不需要壟斷貿易。”
範德堡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山東的對外貿易還很薄弱，沒想到已有成熟的航線與合作夥伴。李虎繼續說道：“我們的水師雖然不如貴公司的戰船多，但也有二十艘配備克虜伯火炮的戰船，足以保護山東沿海的貿易航線。上個月，我們還擊退了試圖襲擾登萊港的倭寇，您應該聽說過吧？”
範德堡沉默了——他確實聽說過山東水師擊退倭寇的事，也知道克虜伯火炮的威力，若是真的與山東發生衝突，荷蘭商船在渤海灣未必能占到便宜。而且，山東的絲綢與瓷器在歐洲市場供不應求，若是失去這個貨源，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利潤會大幅減少，這是他不願看到的。
回到驛館後，範德堡的態度明顯軟化了許多。“王將軍，看來我之前低估了山東的實力。壟斷貿易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我們可以讓步——不要求獨家代理，但山東出口的絲綢與瓷器，至少有五成要通過我們公司轉運，我們收取兩成傭金。至於火炮技術，我們可以提供完整的製造圖紙，但你們需要向我們出售一萬件絲綢與瓷器，作為交換。”
王巢搖了搖頭：“五成貨物太多，最多三成；傭金隻能是一成，這是我們能接受的底線。至於火炮技術，圖紙我們可以看，但不會用貨物交換——技術交流應該是平等的，你們可以了解我們的火炮使用經驗，我們也可以了解你們的鑄造工藝，互不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