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隨後入內,他沉默寡言,站得筆直,像一柄剛磨的刀,不出鞘卻藏著風。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出那半句:主公的眼神,與以往不太一樣。
“夜涼。”
呂布哈哈笑,伸手往旁邊擺了擺,“來,喝口熱的。”
他笑得誇張,連眼尾都眯起,像個剛從酒席退下還帶著酒氣的將軍。笑裡卻藏著針,高順看得更仔細些,眉心輕微地蹙了一下。
“李肅……求見。”張遼開門見山,聲音不大,卻像在石上落下第一滴雨。
“哦?”呂布把盞放在矮幾上,手指摩挲盞沿。
“他還是為那位洛陽的霸王來遊說的?赤兔?美人?官?哈哈哈……”
他仰頭笑,笑聲粗豪,像把某個詞生生用力捶進這間帳裡,讓每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赤!兔!駒!”
張遼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戾氣,又被他壓下。他向來忠於職責,此刻卻在那笑聲裡嗅到一種過分的興奮,像夜裡驟然燃起的火苗。
他握了握拳,未言。高順則向前一步,目光直視呂布,何嘗不在問:主公,你當真要見他?
“見。”呂布抬手,做了一個極隨意的手勢,像將什麼輕飄飄的塵埃撥向夜色。
“為什麼不見?李兄勤快,風雪夜也肯來勸我,情分難得。再說……”他伸手將披風裹得更緊,露出手臂上脹起的肌理,“我倒要看看,他們打算用幾匹馬、幾箱金,就給我套一根繩子。”
“謹慎。”高順終於開口,嗓音低沉,“丁公憂疑易怒。”
“嗬。”呂布轉頭,視線從火上挑起,落在高順臉上。
他忽地收住笑意,眼底的光像被風一息吹滅,露出沉沉的黑。
“丁原若真有天下第一的器量,何至於讓一個李肅來替他人招呼?他用我,是為他的功名;彆人用我,是為他的天下。二者相稱嗎?”
這一句,像冰水潑在火上,火並未滅,反而發出“劈啪”的炸響,把夜的靜也炸得更靜。
張遼張口,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記得許多事:記得丁原曾為一己顏麵逼兄弟們硬撼強敵,記得某次從死裡逃生後營地的冷鍋冷灶,記得呂布在雪地裡負著傷仍在前陣掩護他人撤退
——這些記憶在這一瞬擠成一股潮,把他心裡那根繩悄悄拽動了一下。
“文遠。”
呂布忽然開口,聲音並不重,卻像壓在胸口的石頭,結實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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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此刻拒不見他,明日丁原便要問‘為何’,後日便要借‘忠義’之名,叫我與爾等兄弟去死。你想死在誰的旗號下?”
張遼喉結一滾,沉聲道:“屬下願死戰,但不願死於虛名。”
“好。”呂布看向高順。“你呢?”
高順沒有立刻答。
他是那種將“遵令”刻在骨裡的武人,他能死,能殺,能守陣守到血儘。他沉默很久,才吐出兩個字:“明日……再言。”
“明日再言。”呂布複述了一遍,笑了笑,這笑不再粗豪,而是輕。“去喚李肅入來。”
兩人退下。
簾外風聲再起,帶著雪的味道。呂布把盞中的最後一滴水倒進火裡,水與火相觸發出細弱的一聲“嘶”。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像把那裡不可見的繩結再緊一分,又放開。
【提示:李肅接近。】
“知道了。”
呂布回道,像與一名沉默的書吏說話。他站在火前,深吸一口氣,讓呼吸的節律與火焰的節律重合。
片刻之後,他的目光裡再沒有剛才那一瞬露出的寂與冷,取而代之的是張揚的貪意、粗糲的笑,像一隻在肉香邊上徘徊太久的狼,故意把牙露得更白。
簾影微動,腳步踏來。
李肅掀簾而入,一身錦袍,肩上雪點未拭,笑容像油滑的燈光。“奉先兄,冒昧了。”
“來得好!”呂布大笑,迎上去與他勾肩拍背,像舊時鄉黨。
“夜風冷,我這裡有熱酒!”他同李肅並肩入坐,抬手示意行酒。笑聲大到帳外守軍都能聽見,像故意讓某些耳朵收下這些音節:勾肩、稱兄、熱酒。
李肅目光一轉,那笑就更油更亮了。
他取出一卷畫軸,指尖在錦帶上挽了一挽,像捏著一條蛇的七寸,卻笑得溫順:“赤兔影圖——”
他緩緩展開,畫上一匹通體赤焰如雲的名駒,雙目有神,四蹄騰霄,仿佛要從紙上躍出。“馬中赤兔,人中呂布。若奉先兄肯從了董太師,這馬,隻與兄相配。”
帳外,風更緊了。
張遼與高順並肩站在暗處,聽得帳中時有笑聲溢出。
張遼麵上無表,隻有掌心的血脈在一點點鼓起。他忽然低聲道:“你……覺得主公在演?”
高順沒有看他,隻望著那一線燈光,像看著刀出鞘前的微光。
他沉默,良久,吐出兩個字:“不知。”
帳內,呂布抬眼,笑裡貪色不加遮掩,指節卻在桌麵輕輕敲了三下。
節律與火、與風,合在一起,像一支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鼓。
“赤兔是好馬。”他說,聲音裡帶著酒氣與欲望,“但馬再好,也得有配得上的人騎,和一條跑得開闊的路。李兄……你說呢?”
李肅笑彎了眼,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回去要如何回報。
呂布又笑,一手按在畫軸上,另一手托盞,像按住一個人的喉與心。火光撲在他側臉的弧線上,粗豪而輕浮,毫無防備。
【記錄:第三路徑籌劃啟動。目標一:穩住丁原。目標二:誘導李肅。目標三:時間換勢。】
呂布心裡淡淡回道:“寫著玩罷。”
他突然將盞重重一擱,笑聲再起,比方才更大、更放肆,穿過帳縫,掠過夜風。
簾外的兩個影子無聲對望,誰也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東西。
風從並州夜的深處卷來,卷走了火舌的尖,一縷一縷剪薄。燈影裡,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從絞索的另一端悄悄伸出,摸索著結的所在。
帳外之影,靜如刀鞘。
夜更深了。風雪將營門遠處的號角聲壓成一縷幽微的鳴,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從他胸腔最深的暗處響起。
呂布在笑聲裡眯起眼,眼底卻像藏著一片無人知曉的黑鐵。
他知道,籠尚在。但他已學會在籠裡轉身,學會用繩去勒他人。
他將盞提起,與李肅相碰,酒液輕晃。
笑聲與火光一起升起,落回,並州夜色的一角。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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