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火星似一把突灑的鹽。
華雄的臂膀被戟刃順著甲縫削出一條長痕。他怒吼,勒馬後退,身形卻微傾,眼底第一次閃過一種很難被承認的東西——疑懼。
他看見那人黑甲不飾紋,一身的線條硬得像冬鬆,戟刃沉而不躁,出手卻快得近乎無禮,像是把“力”按在了“巧”的骨頭上,叫後者不得不彎。
這一戟不是取命,而是揚威。
“回!”華雄咬牙,猛地用刀背去拍自己傷處,把血光摁住。
他清楚,若硬拚,自己未必輸於一合,但背後陣形已斷,弩手潰散,輕騎被狼群咬住後腿,再不退,便要把自己整個軍身搭上。此人不是來鬥將,而是來破陣——破我、示洛陽、壓董卓。
戰場的塵土湧起又落下。華雄長刀一旋,帶著一絲不甘與惡意的獰笑轉身,護著殘陣後撤。
呂布並未追。他握著戟,腕上輕輕一翻,戟刃在空中擦出一聲短促的鳴,仿佛鷹隼收翅。狼騎將退潮似的西涼軍撕成破布,未傷已折的殘旗在地上拖著一個長影子,像陰影也被切斷了脊梁。
短短一炷香,沁水隘口被清出一條乾淨的路。
塵埃落定,風從穀口吹過,吹起旗角,又把血氣吹得淡了一些。
陷陣營的隊列重新整肅,士卒互相替對方撣去肩上的灰塵,有人悄悄抬袖看了一眼臂上的狼印,印痕周圍的皮膚已經起了硬結,疼仍在,但疼在此刻像一種隱秘而正當的榮耀。他們知道——這是“初啼”。
“損失?”呂布不看戰場,隻看人。
“傷三十六,亡九。”高順答。聲音穩定,像剛剛打磨過的刀刃。這樣的數字,麵對一支有備的西涼遊軍,堪稱不可思議。
“敵呢?”呂布又問。
張遼舉了舉手裡的一杆斷旗,旗心“華”字隻剩半劃:“潰散。
其主將華雄負傷退走。另外擒得西涼從軍一員,出身並州,言李儒日前令其‘清道’,言辭裡頗有試探之意。”
陳宮在旁,沉吟道:“李儒此手,名為護道,實為試兵。今日我們不退反進,他必回呈董卓:並州軍驕銳。當下洛陽城中,那些以名分衡人者,便都要用‘驕’二字來丈量我們。下一步,非謀、即宴,非問、即困。”
“困得住麼?”呂布問。
陳宮眼角一挑:“困不住你,但能困人心。”他頓了頓,低聲道,“公,今番以力破巧,爽快是爽快,然鋒芒一露,洛陽城裡會更快地端起刀叉。公既立‘狼’之名,便要給人看到——狼也會收斂,懂得何時一口咬喉,何時伏於雪下。”
呂布點頭。他並不是不知道這一切。剛才那一戟,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以“更深”。
但他終究沒有。此戰非為殺將——殺了華雄,頂多驚一驚董卓;不殺,卻讓他與李儒看見並州軍的四件事:刀穩、陣整、騎合、將心如鐵。名聲會更快傳開,風險也將更大;可他要的,正是讓那座城裡的人在看見狼牙時,先把自己的舌頭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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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隊。”呂布一撥韁。狼旗在他背後獵獵作響。
人未儘散,一個塵衣驛卒自穀外飛奔而來,隔著數丈外的風便高聲呼:“並州軍何在?相府來令!”
“相府?”張遼眉梢一挑。
驛卒揖手呈上一封雪白絹函,封蠟黑如墨,印文“相府”。
陳宮拆開一看,冷笑一聲:“請並州軍入城護駕,暫駐武庫外廊;並請溫侯赴相府問名——善意滿紙,巧意四伏。”他輕揚絹函,讓紙背在光下透出紋理,“李儒這根絲線,已經把我們往城裡牽了。”
呂布接過絹函,指尖稍一用力,黑蠟封崩碎一角。
他把字一句看完,眸底的光微微往內收攏了一寸。忽然,他抬手,將那一角碎蠟輕輕彈在旗杆上,那一聲極輕的“嗒”,卻像把某種節律悄悄定下。
“告訴相府——並州軍護道,先護百姓之道。”他收起絹函,抬眼看向南麵,“今日我們清了沁水隘口的路,明日再看洛陽的路,有多直。”
陳宮會意,把絹函交給驛卒,言辭禮數,一分不減、一分不多。
夕陽已斜,金光貼著山脊爬行。
軍中收拾戰場,戰死者被抬至一處平坦地帶,刀立為碑,狼旗先繞場一周,最後在他們身邊停了一息。
高順親自為九人覆上黑布,指尖在每一具屍體的胸前輕輕按一下——像按住一把刀,又像替他們把刀從世界裡拔了出來。
張遼走向呂布,低聲道:“主公,隘口雖清,然西涼軍退勢仍快,未必不有後手。”
“有便有。”呂布把戟柄斜倚在鞍角上,望向漸漸顯出城影的南方,“他若以名來束我,我便以刀解名。他若以利來誘我,我便以利為餌,釣他破綻。狼群既初啼,就不要再讓人把我們當作一支在雪地裡迷路的隊伍。”
“那我們是什麼?”張遼問。
呂布側頭看他,露出一個很淺的笑:“是從並州風裡走出來的——餓狼。”
風在這句話裡灌了一下,旗心的血色畫戟在風中更亮了一線,像真要從布上躍下來。
陳宮遠遠聽見,眼中光沉了沉:這句話裡,多半是“真話”;而真話,才最危險。他忽地想到一事,回頭喚住魏校尉——那名曾被呂布三言兩語點醒、在上一戰裡負傷的軍官,今日仍在陣中以身作楷。陳宮問他:“你臂上的字牌?”
魏校尉把牌扣從胸前解下,朝天一舉。木牌正麵一個瘦勁的字——“死”。背麵卻多了一劃,連成“生死”。陳宮目光微頓,忽而笑了笑。狼群初啼,不止是血氣初上,也是“懂死亦懂生”的第一步。
夜將至。
行軍的隊列重新伸展成一道修長的黑影,順著被清理過的官道南去。
高處的天光被雲壓低,洛陽城的輪廓像一塊沉甸甸的影,穩穩壓在前路儘頭。狼旗在黃昏裡如血,旗心那一抹戟光隨著呼吸、馬蹄與心跳的節奏,起、伏、起——每一次起落,都像是在將某個更大的局,向前推上一寸。
穀後,風把戰場殘留的血腥味吹散了一些,但並未吹儘。一縷未散的冷腥,沿著風,向洛陽漂去。城裡的人,或許已經嗅到了。
而在狼群的胸腔裡,另一種味道在升起——那是用刀鋒摩過骨頭之後留下的鐵與雪的味道。它不會讓人醉,卻能讓人醒。醒著的人,向來走得更遠。
“啟程。”呂布再次發令。
狼群動了。馬蹄在土路上踏成一行行暗深的印,像是在這片土地上刻下第一道真正屬於他們的字。
下一道字,會寫在城門的影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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