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寧采青起身,衣擺掠過地氈,“‘影針’三人:辛刀、杜棘、白箔,隨我。”
“醫署給你‘沉香散’,不傷人,能令舌麻一日。”唐櫻取出一個瓷小瓶,“彆喂多,慎。”
“商司給‘票’一張,明日把那茶肆以‘市禁’封三日,寫明理由,不許‘不知’。”沈烈從袖裡撚出一張紋票,“公然立法,小人不敢大聲。”
“武庫司給你‘掣索’一具。”公輸仞推去小匣。
“言館給你一句話。”許笛笑,“‘謠行於夜,法醒於朝。’——我明日講。”
一切安排,僅半盞茶的光景。呂布起身,裘影一振,像一隻騰起的鷹,又像一棵樹伸直了乾。“去——”
夜色像墨汁潑在城上。宛城北市,“屠戶巷”狹而長,雨水從屋簷墜下,打在掛滿醃肉的竹杆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巷口茶肆燈昏,幾張矮案旁,擠著幾個聽閒話的漢子。說書的“舊士”五十許人,白須未全白,聲音倒是脆生。他說到興起,拍了拍案,“啪”,茶肆內外幾雙眼就被他拍住:“我這十年讀書,知道的多,人心最難!‘千言不罪’?笑話!說錯一句,掉頭就砍——”
話未畢,門外風過,燈火無風自暗一線,又恢複。無人留意到暗處的一縷影從門縫裡滑進,像一條冷蛇。下一瞬,說書人忽然打了個突,口型張著,卻發不出清亮的聲,像喉間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按住。店家忙遞水,他接了,方才咽下一口,卻越喝越啞,滿臉驚懼,汗從鬢角滲出。
與此同時,門側的一名“聽客”起身拉了拉衣襟,口袋裡塞著的一小囊錢滑落,叮當滾到案腳。另一個坐在角落的“聽客”彎腰一撈,將那錢囊藏進袖裡,趁亂一溜煙鑽出門外。他奔到巷尾,翻身鑽進一處後院,方一抬頭,就看見屋簷上垂下一條細細的黑索。黑索像蛇,“唰”地一下纏住他手腕,他反應極快,另一手去掏袖,卻被身後忽然搭上來的一隻手“極輕極重”地按住,肩井一麻,雙手垂下。那隻手的主人沒有說話,隻在他耳邊極輕極輕地吐出兩個字:“壞巢。”隨後,那人被拽回巷口,丟在茶肆門外。他兩臂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先前掉錢囊的那位“聽客”——其實是另一個“影針”——把錢囊舉到眾人的眼前,往桌上一倒,裡頭的錢是“官票”,上頭的紋理儘是“市交”的花紋,隻一看便知非私票。
店家嚇得臉青:“官票?誰給你的?”
那人故作慌張:“我……我就是聽書,給我錢的說,叫我明天去三市再聽,更要說給彆人聽……”
“誰給你的?”
“我不認識。”他又抖出一張紙條,紙條上隻寫了一個地名:“馬草場東。”
馬草場東是車馬商混雜之所,地無定主。茶肆裡一陣喧嚷,一地的茶水混著雨腳,沿著地縫向外流,像把某種臟東西一並衝走。有人叫捕快,有人罵娘,有人直指說書人:“你收錢說謠!”說書人欲辯無聲,隻能拿著杯子咳嗽,嗆得麵紅耳赤,眼裡淚花直冒。店家怒,從牆上取下樹枝條,“啪啪”兩下,抽在說書人的案沿上:“出去!我這店不許壞巢!”眾人附和:“不許壞巢——”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感染著,門外門內的人都跟著喊。喊聲一層蓋一層,把雨聲都蓋了。
風過,影散。牆角站著的寧采青拉了拉簾子,她的眼睛在簾縫裡看著那一堆熱鬨的人聲,看著那被“法”與“利”同押的輿情拐彎。她沒有笑,隻用很輕的氣息吐出四個字:“白日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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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尾屋簷上,兩道極輕的身影與她相對一點頭,像三隻尋夜的鴆,在某個無聲的指令下收翼散去。
二更將儘,論道堂裡香煙未滅。寧采青回報“止謠”一役不傷一人、無驚無動、留有可查之證、立有可講之名——四條全中。賈詡撫掌:“術可行。”
“術可行,道便立。”陳宮道,“明日,我便以‘政令’頒‘三準六令’。法不藏,藏的是‘手’。白日把法說清,夜裡把手藏好。”
“再有一事。”唐櫻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遞於呂布,“這是‘鴆衛藥劑簿’與‘禁藥錄’,藥劑隻給都鴆簽批,禁藥錄掛醫署外牆。另,鴆衛須學‘解毒’為先,先解後施。人若中鴆,先救為先。”
“先救後殺。”呂布把冊子翻了幾頁,點頭,“記上。”
“還有‘人’。”張遼忽然道,“鴆衛三十,須挑骨與心兼具之人。骨要穩,心要不亂。陷陣營中,有幾名舊傷退下之兵,手穩、腳穩、心更穩,可入‘影袍’。另從江湖中挑三人,須經‘燭影’三試方可入。”
“都鴆自選,給你五日。”呂布看向寧采青,“五日後,‘鴆衛’開誓。”
“何誓?”許笛像撿到一個好詞,眼睛亮得很。
呂布沉吟一瞬,伸手從桌邊拿起一隻細頸青瓷壺,倒了一壺清水在案上一隻黑碗裡,又取了許笛案邊的墨條,折下一角,投進碗中。墨入水,先是一團黑,旋即散開,一絲一縷,終歸清淡。“誓曰:‘以墨入水,不染其源;以影行道,不離其心。’——以此為‘無形之誓’。”
“好誓!”許笛一拍大腿,回頭便記在記名簿上,“白日我來講,夜裡你們來行。”
風從殿外灌入,吹動牆上的燭火。燭影沉浮,像一群小小的羽正在生長。
呂布站起,走到門檻。如夜色是一張絨毯,他的腳步正要把這毯子踩實。他沒有回頭,聲音卻穩穩落下:“再加一道——‘鴆衛’雖為夜之喙,然其首用不在殺,在護。護我之巢,護我之民,護我之士。護者為先,殺者為後。違此,雖功,亦罪。”
“喏!”眾人齊聲。那一聲“喏”,像從夜底抽出了一道亮線,把四麵八方的影都連在了一起。
三更,密司後院立了一個短短的台。台不高,隻高過人頭一掌。台下,三十人無聲立隊。有人是退下的陷陣老兵,肩背挺得像槊;有人是江湖軟衣客,腳跟落地悄無聲息;還有三人,是寧采青從“暗舫”裡抽出來的老線,眼神淡淡,像看見過太多黑夜而不再為黑夜動心。
台上,擺著一個黑碗、一條白絹、一枚銀牌。白絹上寫著“無形之誓”,銀牌上是那隻喙長背孤的鳥。
呂布走到台前,未穿甲,隻披一件素袍。賈詡、陳宮在側。唐櫻捧著藥盒,公輸仞扶著器匣,沈烈抱著一摞紋票,許笛端著一本簿。
“今日立‘鴆衛’。”呂布的聲音不高,夜裡卻聽得分明,“立者何意?——立的是‘心’。你們記住三件事:其一,你們看不見的手,是為看得見的城;其二,你們奪不走的功,是為奪不走的人心;其三,你們拆不掉的底線,是為搭得起的屋。”
他挾起白絹,念出“無形之誓”,淡淡地把墨角投入水中。三十人依次上前,指腹在墨水裡一沾,再在白絹末尾按下一枚不甚明顯的指印。那指印不是血,顏色不重,卻在白絹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小的、見光不耀、入夜才清的印。
“都鴆寧采青——”呂布目光如刀,“鴆衛之法付你掌,鴆衛之人聽你調。你若失手,我罰你;你若失心,我斬你。”
寧采青抱拳,聲音並不高:“臣謹記。”
“影針‘辛刀、杜棘、白箔’。”張遼宣名,三人出列,身形如燕。
“影袍‘阿正、木眠、車綸、圭白、應苧、侯鯤、短渠、匿蘆、縛沙’。”高順宣名,九人齊步,步聲無聲。
“醫署給藥,武庫給器,商司給票,言館給名。”賈詡拿起銀牌,在黑碗上方輕輕一拂,“無形不無痕,痕不為人見,為法見。”
“開印。”呂布道。
“喏!”
三十人佩牌,黑夜裡,銀牌不亮,隻在燈火努力想照亮的邊緣,留下一條細細的冷。
天色將白,城牆之上,風由北轉東。呂布獨立女牆,望向東南。雲低,像一層抿緊的唇。幾隻烏鴉自南牆外飛來,落在城外枯枝上,抖了抖羽。城下,晨鼓未響,市井第一縷炊煙才從屋脊邊試探著冒出。
陳宮把一卷政令遞到他手裡:“‘無形軍建置令’與‘鴆衛之法’,書成。”
“拿去言館講,拿去市門貼。”呂布接過,指尖輕描上頭的“奉先”二字,朱色未乾,“讓天下人——不止是士林——都看得見。”
“有人會罵。”陳宮提醒。
“罵給許笛。”呂布淡淡,“罵是一種‘稅’,我們今日起,也該收一收了。”
“還有一件小事。”賈詡從陰影處走來,袖裡掏出一枚極其普通的青銅錢,錢孔裡穿著一截很短的紅線,紅線尾端打了一個不起眼的結,“潁川那邊已經接到了‘香’。有人躲,有人接。‘燭影’已經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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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接了錢,撫摸著那一點紅線,忽然笑:“線很短,結很牢。短,才知道該接在哪裡;牢,才知道一扯會斷誰的手。”
他把錢扔給賈詡,轉身下樓。披風在早晨的風裡舒展開去,像某種已經長成骨的東西,帶著羽的生意。
城內,言館的門扉被推開。許笛立在門前,門楣上掛著的那柄薄匕首在晨光中微微發冷。他側身,向入門的士人作揖:“今日講‘夜與法’。先講一句:‘謠行於夜,法醒於朝。’諸位,請坐。”
城外,商司的市禁布告貼在茶肆門口。店家抱著掃帚站在門檻上,看了會兒,悄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白紙黑字,雖是“禁”,卻是“明”。他朝巷子裡吐了一口昨日的濁氣,轉身點火,燒水。
城西,武庫司裡,公輸仞已喚了匠徒開始磨“無聲靴”的底;醫署裡,唐櫻正把“禁藥錄”一條條寫在牆上;密司後院,寧采青把‘都鴆’的銀牌收在木匣,匣上落了一層薄薄的晨露。她伸手拭去,指腹沾了露,涼。
她忽然抬頭,像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人把一隻杯子輕輕放下。那聲音穿山越水,越過無數陌生的名與地,落在宛城女牆之下,輕得像一粒灰,沉得像一枚釘。
巢已起梁,影已安釘。鳳未至,鷹與蜈蚣先聞風動。夜與白彼此看見,彼此成全。宛城在這一個清晨,長出了一塊看不見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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