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殿的門檻,仿佛成了陰陽兩界的劃分線。
蕭徹帶著一身未散的寒氣和帝王的雷霆之怒離去後,殿內並未恢複平靜,反而陷入一種更加緊繃、如同拉滿弓弦的沉寂。
王公公的動作迅疾如風,殿內侍奉的宮人無聲地換了一批,個個眼神銳利,步履輕捷,如同幽靈般駐守在殿內各處角落。
窗戶被重新檢查加固,殿門內外都增派了龍驤衛的精銳,明崗暗哨,織成一張無形的鐵網,將朱明殿徹底封鎖。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硝煙味。
謝清晏依舊維持著“病重昏沉”的姿態,躺在層層錦衾之中,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但那雙閉著的眼睛下,心念卻在急速飛轉。
阿縈按照他的指示,悄無聲息地退到外間,借著整理藥箱的動作,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獵鷹,透過窗欞的縫隙,死死鎖住西偏殿的方向。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熱炭上煎熬。
掌心傷口的劇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謝清晏現實的殘酷,也讓他混亂的思緒被迫沉澱。
蕭徹那滴滾燙的淚,那絕望的低語,如同烙印般刻在記憶裡,與那枚陰冷的毒玉形成最尖銳的對比。
沈言的理智在反複拉扯:同情暴君是致命的愚蠢!但……那淚和恐懼,真的能演出來嗎?
就在他心緒如麻之際,外間守著的阿縈身體猛地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弓!謝清晏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隻見西偏殿那扇不起眼的角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一個穿著普通三等宮女服色、身材瘦小的身影飛快地閃了出來,正是負責灑掃的翠兒!她臉色蒼白,眼神慌亂地四下張望,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東西,腳步踉蹌卻異常迅速地衝向殿外庭院角落那棵虯枝盤曲的老槐樹!
阿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翠兒如同受驚的兔子,飛快地蹲下身,扒開樹根處堆積的枯葉和浮土,露出一個小小的樹洞。
她迅速將手中之物塞了進去,又胡亂地用枯葉掩蓋好,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做完這一切,她仿佛用儘了所有力氣,靠在粗糙的樹乾上大口喘息,臉上是混合著恐懼和一絲如釋重負的詭異神情。
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警惕地再次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發現後,才低著頭,腳步虛浮地匆匆返回西偏殿的角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後。
幾乎就在角門合攏的瞬間,另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貓,悄無聲息地從殿宇的陰影中滑出,精準地撲向那棵老槐樹!是王公公安排下的暗衛!
暗衛動作乾淨利落,迅速扒開枯葉,從樹洞中取出了翠兒藏匿之物——一個小小的、用蠟封得嚴嚴實實的黑色丸子!他仔細檢查了蠟丸表麵,確認無毒無機關後,將其貼身藏好,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殿宇的陰影裡,整個過程迅疾無聲。
消息很快通過隱秘的渠道傳遞進來。王公公將那枚帶著泥土氣息的蠟丸呈到謝清晏榻前,低聲道:“公子,東西拿到了。翠兒已嚴密監控,尚未驚動。”
謝清晏緩緩睜開眼,眸中一片冰寒銳利,哪裡還有半分病弱昏沉。
他示意阿縈將蠟丸剝開。
堅硬的蠟殼被小心剝落,裡麵是一張卷得極細的紙條。
紙條被展開,上麵隻有一行極其潦草、仿佛在極度恐懼下寫就的小字:
“禍水傷重垂危,疑難熬過今夜。鴆鳥速歸巢,待東風訊。”
“鴆鳥……東風……”王公公低聲念著,眉頭緊鎖,“這鴆鳥……莫非是代指主使?這東風訊……又是什麼?”
沈言想起來以前陪媽媽看的那些宮鬥劇導致他一個敲代碼的對宮鬥感了興趣所以查了不少資料。
謝清晏的目光死死釘在“鴆鳥”二字上。
鴆鳥,傳說中羽毛劇毒的神鳥,常喻指陰狠毒辣的婦人。
再聯想到那枚陰邪的南疆毒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頭——太後!
沈言借著謝清晏的記憶想起隻有那位深居慈寧宮、看似吃齋念佛、實則手段狠辣的太後,才有如此能量和動機!鴆鳥歸巢,是讓她按兵不動?待東風訊……是等待某個時機?還是……等待某個人的信號?
這個猜測讓謝清晏通體生寒。
如果幕後黑手真是太後,那這盤棋的凶險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太後是蕭徹名義上的嫡母,在朝中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
蕭徹登基後對她雖多有防範,但礙於孝道和穩定,並未撕破臉。
若真是她……
但是謝清晏和太後並沒有什麼關係啊,為什麼會加害他?
“公子,這紙條……”王公公看著謝清晏驟然變得凝重的臉色,試探問道。
謝清晏抬起包著紗布的右手,露出唯一一根小拇指,蘸了蘸旁邊小幾上涼透的藥汁,在光滑的紫檀木榻沿上,緩慢而清晰地寫下兩個字:「太後」。
王公公和阿縈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同聽到了最恐怖的禁忌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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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王公公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都變了調,“公子,茲事體大!若無確鑿證據……”
謝清晏的眼神冰冷而堅定。
他指了指紙條上的“鴆鳥”,又指了指窗外慈寧宮的方向。不需要確鑿證據,邏輯和直覺已經指向了那個最可能、也最危險的答案。
而“東風訊”……他心中隱隱浮現一個模糊的念頭,一個能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的關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