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方案的確定讓車間裡重新燃起了鬥誌。張師傅帶著優化後的圖紙，再次奔赴他師弟所在的精密儀器廠。趙老憨也發動了所有能聯係上的朋友和關係，打聽65錳鋼片的貨源。
蘇寧則和春苗一起，在車間角落裡擺開瓶瓶罐罐，開始試驗那聽似“土法上馬”的非牛頓流體阻尼盒。
“寧姐，這澱粉和石英粉的比例，真的能行嗎？”春苗看著碗裡黏糊糊的混合物，有些懷疑。
“理論上是可行的，”蘇寧用一根玻璃棒緩緩攪動著濃稠的液體，解釋道，“快速攪動時，你感覺阻力很大，對吧？這就是它在對抗剪切力，模擬變硬的效果。我們需要的，就是讓它吸收掉機器運行時產生的高頻微振動。”
她將混合好的流體倒入一個臨時加工的小金屬盒裡，蓋上密封蓋。“具體效果，還得裝到機器上測試才知道。”
正當他們忙於技術攻關時，陸信則麵臨著另一個日益嚴峻的挑戰——資金。
這天下午，陸信從外麵回來，眉頭緊鎖，手裡拿著一張單據。
“信子，咋了？臉色這麼難看。”趙老憨剛好扛著一捆試機藤條進來，見狀問道。
陸信將單據放在工作台上，歎了口氣：“剛去結了上一批手工籃子的尾款，又采購了一批必要的輔料和工具。林經理那邊雖然預付了一部分新訂單的定金，但扣除材料成本和前期投入，我們賬上能動的錢，已經不多了。”
他看向正在組裝阻尼盒的蘇寧和春苗：“張師傅這次去加工新零件，費用肯定比上次高。趙大哥打聽的65錳鋼片，價格也不便宜。還有，如果耐久測試通過，我們要投入小批量生產，原材料、人工、電費……每一項都是錢。”
春苗放下手裡的活，擔憂地說：“陸哥，那我們怎麼辦？能不能再找林經理，提前支取一部分貨款？”
陸信搖頭：“利通是正規公司，有嚴格的財務流程。預付定金已經是看在詹姆斯先生麵子上特批的了，再想提前支取，很難。”
趙老憨搓著手，一臉愁容：“要不……俺再回村湊湊？看看誰家還有閒錢……”
“不行，”陸信立刻否決，“之前已經麻煩鄉親們很多了，不能再讓大家跟著擔風險。”
一直沉默的蘇寧抬起頭，擦了擦額角的汗，係統積分還有600點。或許……可以看看係統有沒有解決資金困境的途徑？
她集中精神，溝通腦海中的係統界麵。
“係統，檢索當前時代背景下，小型集體企業或個體工商戶可能的合法融資渠道，或者短期獲取資金的方法。”
【叮！收到指令。正在進行【時空資源檢索】時代背景：20世紀80年代中期，華國）……檢索中……】
幾秒鐘後，信息流反饋回來。
【檢索到相關時代信息碎片：】
1.農村信用合作社貸款：政策鼓勵支持鄉鎮企業發展，但需要抵押物或強有力的擔保人，審批流程較長。
2.民間互助集資：在部分區域存在，依賴個人信譽和鄉緣關係，但風險較高，且規模有限。
3.參加政府組織的展銷會訂貨會：若能現場獲得訂單，可快速回籠部分資金。近期鄰省某市將舉辦“輕工產品交流會”。
4.與大型國企建立協作關係：承接其部分外協加工任務，獲取穩定加工費，但通常需要一定的技術資質和人脈。
5.處理積壓庫存或閒置資產。此條信息較為模糊，需宿主自行探索。）
蘇寧將檢索到的信息篩選後，告訴了陸信。
“信用合作社貸款……我們這車間是租的，設備是拚湊改造的，沒什麼值錢的抵押物。”陸信沉吟道，“民間集資不穩妥。與國企協作是長遠目標，遠水不解近渴。”
他的目光落在第三條和第五條上。
“展銷會……如果能帶著我們改進後的機器生產出的樣品去，現場拿到訂單，確實是個快速回款的辦法。但時間緊迫，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陸信計算著時間。
“還有，‘處理積壓庫存或閒置資產’……”蘇寧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這句話，目光緩緩掃過車間，最終落在了角落裡那台被擦拭乾淨、充當了重要“道具”的報廢進口設備上。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陸信，”蘇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你說……那台報廢的日立原型機，它還有價值嗎？”
陸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它？除了銘牌和外殼，核心部件基本都損壞了，當廢鐵賣都不值幾個錢。哦，對了，還有一些原版圖紙的複印件……”
“不，”蘇寧走過去，輕輕撫摸著那台冰冷沉默的機器，“它的價值，也許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它代表的‘身份’和‘技術象征’。係統提示‘處理閒置資產’，會不會是指……我們可以利用它，作為一個‘技術引進’或‘合作研發’的幌子，來吸引……比如，某些對進口技術感興趣，但又缺乏門路的本地小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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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信眼中精光一閃，立刻明白了蘇寧的潛台詞：“你的意思是……‘借殼生蛋’？用這台報廢設備和我們的‘逆向工程’故事，去吸引那些渴望技術升級的工廠，用‘技術指導’或者‘合作開發’的名義，換取他們前期的資金或資源支持？”
“對！”蘇寧點頭，思路越來越清晰，“我們可以聲稱，我們不僅吃透了這台進口設備的技術，還在其基礎上進行了創新改進，形成了更適應本土需求的新技術。現在，我們願意尋找有誠意的合作夥伴，共同開發市場。這對於一些有資金但技術落後的鄉鎮廠子來說，可能很有吸引力。”
春苗聽得有些驚訝：“這……這能行嗎？會不會有點……”
“有點冒險，而且遊走在誇張宣傳的邊緣，對嗎？”陸信接話，神色嚴峻，“但眼下，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快可能籌集到資金的辦法之一。當然，前提是，我們真的能拿出改進後的、有競爭力的技術和產品。否則，就是空中樓閣，一戳就破。”
就在這時，車間門被推開，張師傅滿臉喜色地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個小工具箱。
“好消息！我師弟看了新圖紙，說雖然更複雜，但原理更先進！他答應想辦法幫我們加工，就是費用……比上次高了三成。”張師傅說完，看到陸信和蘇寧凝重的臉色，笑容收斂了些，“怎麼了？錢的問題？”
陸信點點頭，將目前的資金困境和剛才討論的兩個想法——參加展銷會和“技術合作”——說了出來。
張師傅聽完，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展銷會是個正道，但確實需要時間。至於這個‘技術合作’……”他看了看那台報廢設備，又看了看已經初具雛形的改進樣機，“聽起來是有點懸乎，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咱們這改進，是實打實的！隻要機器真能穩定生產出好產品，就不算完全騙人。關鍵是，找對合作對象。”
陸信下定了決心：“兩手準備！春苗，你負責打聽那個‘輕工產品交流會’的具體時間、地點和參展要求。張師傅，趙大哥，新零件的加工和錳鋼片的采購不能停，錢我想辦法。同時，我們也放出風聲，看看有沒有對‘藤材預處理改進技術’感興趣的本地廠家。”
他看向蘇寧，眼神堅定：“蘇寧，技術這邊，就全靠你了！我們必須儘快完成耐久測試，拿出無可挑剔的樣品。隻有技術過硬，我們才有底氣去談合作，去展銷會上拿訂單！”
“我明白。”蘇寧重重點頭，感受著肩上沉甸甸的責任。係統的積分還剩600，像一筆寶貴的戰略儲備，必須在最關鍵的時刻使用。
時代的浪潮洶湧澎湃，裹挾著機遇與風險。在這個充滿活力的八十年代中期，陸信、蘇寧和他們的夥伴們，如同激流中的小舟，既要憑借智慧和勇氣駕馭技術創新的風帆，也要在現實的經濟浪潮中，艱難地尋找著活下去並發展壯大的航向。資金，成了橫亙在技術突破與市場成功之間，一道必須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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