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朱牆金瓦，在春日陽光下閃耀著令人敬畏的光芒。
蘇府的馬車在宮門外停下，早有內侍上前查驗請柬，引著蘇清月與蘇清顏換乘宮內準備的軟轎，一路向著禦花園行去。
蘇清顏坐在轎中，難掩興奮，不時悄悄掀開轎簾一角，打量著外麵莊嚴華麗的宮闕樓宇，眼中閃爍著憧憬與野心。
蘇清月則安靜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看似拘謹怯懦，實則神識早已悄然散開，感知著周遭的一切。
皇宮內的靈氣比外界濃鬱許多，卻也更加駁雜，蘊含著各種不同的氣息與威壓。暗處隱藏的陣法波動、巡邏侍衛身上凜冽的血煞之氣、偶爾掠過的隱秘神識探查……這一切都讓她心生警惕。
這就是權力的中心，也是世間最危險的漩渦之一。
軟轎在禦花園入口處停下。
尚未入園，便已聞到陣陣馥鬱花香，聽到裡麵傳來的隱約絲竹聲與笑語喧嘩。
今日陽光正好，禦花園內百花爭豔，姹紫嫣紅。精心修剪的花木旁，錯落有致地布置著錦墊、案幾，上麵擺滿了各色精致茶點瓜果。衣著華麗的貴女公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言笑晏晏，一派富貴風流景象。
蘇清顏一下轎，立刻挺直了腰背，揚起自信得體的笑容，整理了一下鬢角，確保自己處於最完美的狀態。她今日穿著一身石榴紅縷金百蝶穿花雲錦裙，頭戴赤金鑲紅寶的頭麵，明豔照人，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相比之下，她身旁一襲月白繡紫紋衣裙、僅以玉簪挽發的蘇清月，則顯得過於素淨，幾乎像是蘇清顏帶來的一個不起眼的丫鬟。
“那是蘇尚書家的兩位小姐吧？”“紅衣服那個是蘇清顏，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嬌豔動人。”“旁邊那個白衣的是誰？沒怎麼見過……”“好像是蘇家那個大小姐，聽說身體不好，很少出門的。”“嘖，站在蘇清顏旁邊，真是被比到泥裡去了……”
細微的議論聲隱約傳來。
蘇清顏聽到那些誇讚和對比，嘴角的笑意更深，故作親熱地挽住蘇清月的胳膊，低聲道：“姐姐，彆緊張，跟著我就好。”
蘇清月低眉順眼，輕輕“嗯”了一聲，任由她拉著，扮演好一個怯場花瓶的角色。
兩人在宮人的引導下入座。她們的座位安排在中後排，不算顯眼，但也能看清園中大部分景致和主要人物。
蘇清月目光看似無意地掃過全場。
來了不少熟人。
幾位年少的皇子公主坐在上首位置，被眾人簇擁著。幾位郡王、國公家的世子、貴女也大多在場。她還看到了洛雲。
他今日穿著一身雨過天晴色的錦袍，溫文爾雅，正與身旁幾位世家公子談笑風生，目光偶爾掃過全場，在與蘇清顏視線交彙時，留下一個不易察覺的溫柔笑意。
蘇清月迅速低下頭，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殺機。
絲竹聲起，宮廷樂師奏起悠揚樂曲。
貴妃娘娘駕到，眾人起身行禮。貴妃說了些場麵話，無非是春日正好，請大家不必拘束，儘情賞花遊玩雲雲。
宴會的氣氛更加活絡起來。
很快，便有貴女主動上前，向皇子公主們獻藝，或彈琴，或作畫，或吟詩，爭奇鬥豔，希望能得貴人青眼。
蘇清顏自然不甘人後。她準備的是一曲驚鴻舞，音樂起時，她翩然至場中，身段柔軟，舞姿曼妙，配上那身紅裙，確實如同火焰中飛舞的蝴蝶，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一舞畢，贏得滿堂彩。幾位皇子也點頭稱讚了幾句。
蘇清顏臉頰泛紅，眼中帶著得意，矜持地行禮退下，回到座位時，接收著周圍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享受極了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她還不忘“照顧”一下身邊的姐姐，低聲笑道：“姐姐你看，其實也沒什麼難的，放輕鬆就好。”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
蘇清月配合地露出羨慕又自卑的表情：“妹妹跳得真好，我……我什麼都不會……”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也有你的長處嘛。”蘇清顏假意安慰，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宴會繼續進行，氣氛愈發熱烈。
蘇清月始終安靜地坐在角落，默默吃著麵前的點心，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完美扮演著一個透明人。
但她的神識，卻從未停止過探查。
她在感知。
感知那枚赤血淬骨蘭果實散發出的、極其微弱的陰寒氣息，是否會引起特殊的共鳴。
然而，一圈探查下來，並無任何異常。在場的貴女公子，大多修為淺薄，或者修煉的是正統功法，對這股陰寒氣息並無反應。
難道……他今日不會來？這種場合，似乎確實不符合那位暴君的風格。
就在她微微有些失望，以為這次布置落了空時——
場中的氣氛忽然發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變化。
原本喧鬨的花園，像是被無形的手輕輕按住，聲音低了下去。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如同水銀般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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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聲不知何時停了。
正在說笑的人們也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某個方向。
蘇清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感覺到了！
那股熟悉又令人戰栗的、至尊至貴的帝王威壓，雖然極其收斂，但她絕不會認錯！
她猛地抬頭，循著那壓迫感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禦花園入口處的九曲回廊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頎長挺拔的玄黑色身影。
殷玄冥並未穿正式的龍袍，依舊是一身玄黑常服，金線暗繡龍紋，墨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半束，其餘披散在肩後。他負手而立，神情慵懶，仿佛隻是偶然路過。
但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瞬間成為了整個天地的中心！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他吸攝而去。
“陛……陛下？！”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驚呼出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嘩啦——
瞬間，園內所有人，從貴妃、皇子公主到所有貴胄子弟，全都慌忙離席，齊刷刷跪倒在地，頭顱深深低下，連大氣都不敢喘。
“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參差不齊，充滿了驚恐與敬畏。誰能想到，這位幾乎從不參與此類宴飲的陛下，會突然駕臨！
蘇清顏也嚇得花容失色，慌忙拉著蘇清月跪下，身子微微發抖。
蘇清月隨著眾人跪倒在地，低垂著頭，心臟卻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他來了！
果然來了！
是因為那枚果實的氣息嗎？還是……彆的什麼？
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似乎漫不經心地掃過全場，然後……在她這個方向，若有若無地停頓了一瞬。
雖然隻是一瞬，卻讓她背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都起來吧。”殷玄冥的聲音響起，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隨意走走，爾等不必拘禮，繼續。”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誰敢真的“繼續”？
眾人戰戰兢兢地起身，垂手恭立，原本輕鬆歡快的氣氛蕩然無存，隻剩下令人窒息的緊張和沉默。
貴妃連忙上前，恭敬地請示：“不知陛下駕臨，臣妾有失遠迎。請陛下上座。”
殷玄冥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似乎落在那些開得正盛的花朵上，淡淡道：“不必。花開得不錯。”
他邁開步子，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般，緩步走入園中。
所過之處，人們紛紛屏息低頭，如同潮水般分開，無人敢抬頭直視天顏。
他就這樣看似隨意地走著，方向卻隱約朝著……蘇家姐妹所在的位置而來！
蘇清月感覺到身邊的蘇清顏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似乎既害怕又隱隱帶著一絲期待？或許她覺得這是一個引起陛下注意的天賜良機？
蘇清月則暗自繃緊了神經。
越來越近。
那強大的威壓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她能聞到一股極淡的、冷冽的龍涎香氣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血煞氣息。
終於，那雙玄黑的錦靴停在了她們案幾前不遠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蘇清顏鼓起勇氣，用自以為最柔美動人的聲音，怯怯地開口：“臣女蘇清顏，參見陛下……”
殷玄冥的目光似乎掠過她，未作絲毫停留，直接落在了她身旁那個一直低著頭的、身影單薄的蘇清月身上。
整個禦花園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嫉妒，全都聚焦在了那個一直被認為是陪襯的蘇家大小姐身上。
陛下……在看蘇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