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臨淵那聲如同炸雷般的詰問,仿佛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瞬間點燃了早已積蓄在親衛們胸中的熱血與豪情。“我等願往!!”一聲如同受傷猛虎般的暴喝,自親衛隊列最前方炸響!隻見親衛隊長趙鐵柱,這個如同鐵塔般的漢子,因極度的激動,整張臉漲成了紫紅色,虎目圓睜,眼眶甚至都有些濕潤。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軍靴踩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竟將凍土踏出了幾道裂紋。他一把扯開自己胸前冰冷的鐵甲,露出結實的、布滿舊傷疤痕的古銅色胸膛,粗壯的手臂奮力一揮,聲音嘶啞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王爺王妃尚且不懼!刀山火海都敢闖!咱們這些爛命一條的廝殺漢,有何可惜?!親衛營的弟兄們,是帶把兒的,骨頭裡還淌著熱血的,就跟我趙鐵柱上!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跟著王爺王妃,賭這一把生機!”
“願隨王爺王妃!!”
“屬下請種!”
“算我一個!!”
“娘的,拚了!!”
……
刹那間,原本肅立如林的親衛隊列徹底沸騰了!如同往滾沸的油鍋裡傾瀉了一瓢冰水,又像是壓抑許久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發口。數百名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精銳悍卒,此刻再也抑製不住胸中澎湃的熱流,群情激昂,嘶吼著,爭先恐後地湧向高台,仿佛那不是危險的試煉,而是通往生路的榮耀之門!他們擁擠著,推搡著,不是為了爭搶,而是生怕慢了一步,便顯不出自己對王爺王妃的赤膽忠心,便配不上這“第一波”赴死的榮耀!方才那因雲舒和墨臨淵先後接種而產生的悲壯、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氛,頃刻間被這股原始、狂野、充滿生命力的鐵血豪情衝擊得七零八落,轉而湧起一股令人血脈賁張、眼眶發熱的熱流。校場上其他部隊的士兵們,以及更遠處翹首的百姓,看著這如同瘋魔般的場景,無不麵露極度的驚愕、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深切的、無法參與的羨慕。一種名為“集體榮譽感”和“向心力”的東西,在這看似混亂狂熱的場麵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悄然滋生、壯大。
麵對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情緒激動的人潮,雲舒心中那股暖流幾乎要化為淚水奪眶而出,但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越是在這種時刻,越是需要絕對的冷靜和秩序!任何一點混亂都可能造成意外,玷汙這用巨大勇氣換來的信任。
“趙隊長!諸位兄弟!赤誠之心,雲舒與王爺感佩於心!”她揚聲喊道,聲音依舊清越,卻注入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巧妙地壓下了現場的嘈雜,“但接種之法,關乎性命,需嚴格遵循規程,一絲錯漏皆可導致前功儘棄!以免交叉汙穢,功虧一簣!”她目光掃過激動的人群,迅速下達指令:“請依隊列順序,十人一組依次上台!其餘兄弟,原地待命,保持警戒!不得喧嘩!”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激動的人群立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騷動迅速平息。趙鐵柱率先反應過來,轉身對著台下仍在向前湧的弟兄們瞪起銅鈴大眼,怒吼道:“都聽見王妃的話了嗎?!給老子排隊!誰再亂擠,軍法從事!!”親衛們素來令行禁止,在趙鐵柱的彈壓下,迅速重新列隊,雖然個個臉上依舊洋溢著激動紅光,但秩序已然恢複。墨臨淵一個眼神示意,一隊手持巨盾、全身披甲的精銳近衛立刻上前,在高台邊緣“咚”地一聲將盾牌砸落地麵,形成一道堅固的隔離牆,徹底穩住了場麵。
雲舒不再遲疑,重新淨手,再次點燃酒精燈,將器械反複灼燒消毒。那個珍貴的冰玉盒被打開,裡麵澄清的疫苗原液被小心地分裝到數個消過毒的白瓷碟中。大規模的接種,開始了。
雲舒站在案前,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工匠,又像一位執掌生命奧秘的神隻。她手法嫻熟得令人眼花繚亂,卻又精準得如同尺量:確認手臂,酒精擦拭,薄刃劃下精準的創口,銀簪蘸取疫苗液,均勻塗抹,潔淨紗布包紮。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每完成一人,她都會抬眼看向對方,低聲清晰地囑咐注意事項,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接種者聽清:“三日內,創口務必保持乾燥,勿要沾水。飲食需清淡,忌酒,忌發物。接下來一兩天,可能會有輕微發熱、畏寒、乏力,此乃身體正氣與疫毒相爭之象,是正常反應,不必驚慌,及時報於我或軍醫知曉即可。”她的嚴謹、專業以及對細節的注重,進一步安撫了親衛們激動情緒下潛藏的一絲對未知的本能不安。
在這個過程中,配角的形象也得以凸顯:
趙鐵柱是第一個接種的。輪到他時,他齜牙咧嘴,不是怕痛,而是興奮過度,對著台下擠眉弄眼,故意高聲嚷嚷:“嘿!爽快!比蠻子的彎刀砍在身上舒服多了!弟兄們放心上!”他那副混不吝的豪邁模樣,引得台下等待的隊伍發出一陣哄笑,極大地緩解了緊張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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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親衛小李,是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兵,輪到他時,緊張得手微微發抖,緊緊閉著眼,嘴唇抿得發白。雲舒見狀,手下動作放得更加輕柔,聲音溫和如春風:“放鬆,很快就好,就像被小樹枝劃了一下。”刀尖落下時,他渾身劇烈一顫,但完成後,他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個小小的、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愣愣地喃喃道:“……就、就完了?還沒……還沒草原上的大蚊子咬一口疼呢……”那憨直懵懂的模樣,又引來身後袍澤一陣善意的、充滿活力的笑聲。
沉默的老兵老錢,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他沉默地完成接種,走下台前,卻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對著並肩而立的雲舒和墨臨淵,“咚”地一聲單膝跪地,抱拳,深深一躬,抬起頭時,眼眶泛紅,沙啞的聲音如同破鑼,卻重逾千斤:“王爺!王妃!若能活命,俺老錢這條賤命,以後就是二位的!刀山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沒有華麗辭藻,隻有最樸素的承諾,卻道儘了所有親衛的心聲。
高台上,雲舒忙碌的身影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仿佛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暈。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她也顧不上擦拭。連續的精細操作對精神和體力都是巨大的消耗,她的手臂開始微微發酸,但她的眼神依舊明亮專注。墨臨淵並未離開,他就站在她身側不遠處,沉默如山。他沒有插手具體事務,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目光深沉而專注。偶爾在她需要更換器械、補充疫苗液時,他會極其自然地將消過毒的器具或盛有原液的瓷碟遞到她手邊。他雖不言不語,但那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力量,默默地支撐著她,守護著這場關乎北境命運的儀式。
校場上的風向,已然徹底改變。先前彌漫的質疑與恐懼,被一種越來越強烈的希望、好奇以及難以言喻的集體榮譽感所取代。一種同舟共濟、生死與共的強大凝聚力,在這無聲的接種過程中,悄然滋生,如同堅韌的藤蔓,將所有人的心緊緊聯結在一起。
當日頭漸漸西斜,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最後一名親衛也接種完畢。趙鐵柱舉起自己那包裹著紗布、動作還稍顯彆扭的手臂,儘管疲憊,卻意氣風發,朗聲對著台下所有翹首以盼的將士,更是對著那片見證了這一切的蒼天,用儘全身力氣吼道:“弟兄們!都瞧好了!咱們這些跟著王爺王妃種了痘的,有一個算一個,七天後,必定個個生龍活虎!到時候,咱們一起喝他娘的慶功酒!慶祝咱們北境,跨過這道鬼門關!!”
“喝慶功酒!!”
“北境萬勝!!”
數百親衛齊聲應和,嘶啞的吼聲彙聚成一股強大的聲浪,直衝雲霄,仿佛要將連月以來籠罩在大營上空的死亡陰霾徹底驅散。雲舒看著這熱血沸騰的一幕,疲憊不堪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帶著濃濃倦意卻無比欣慰的微笑。她知道,最艱難的第一步,終於邁出去了。但接下來的七天,才是真正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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