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能懲罰結束後，e7班的學員們拖著灌鉛般的雙腿，沉默地各自散去。失敗的陰影和身體的疲憊像雙重枷鎖，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龍飛回到宿舍，衝了個冷水澡，冰冷的水流暫時驅散了肉體的酸脹，卻無法洗去精神上的挫敗感。
塔裡斯早已回來，正用消毒濕巾仔細擦拭著他的個人終端，看到龍飛進來，隻是發出一聲極輕的、充滿鄙夷的嗤笑，便轉過身去，戴上耳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吉克斯癱在自己的床上，唉聲歎氣：“完了完了，第一次團隊模擬就搞成這樣，布雷克士官長肯定恨死我們了…”巨石則一如既往地沉默，坐在床邊進行著緩慢而深沉的呼吸調整，仿佛剛才的懲罰性跑步隻是熱身。
龍飛沒有加入任何對話。他躺在床上，閉上眼，腦海中反複回放的卻是模擬戰最後那一刻——粉碎者巨大的前肢砸下，係統冰冷的失敗提示，以及布雷克那句“你的行為就是謀殺！”。
團隊…夥伴…這些詞彙對他而言曾經無比陌生，甚至帶著一絲軟弱的意味。他習慣了獨自承受，獨自戰鬥，複仇之路在他想象中也本該是孤獨的絕唱。但今天模擬戰場上的無力感和那種因為自己失誤而連累他人的負罪感，是如此的真實和刺痛。
他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不能再這樣下去。理論課他可以熬夜苦讀，戰術意識、團隊配合，他也必須追上！複仇不能等待，成長更不能。
夜深人靜，宿舍裡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龍飛悄無聲息地爬起，換上訓練服，輕輕推開宿舍門，融入了學院走廊冰冷的燈光中。
他沒有去模擬訓練室，而是來到了戶外的綜合訓練場。巨大的場地在夜間隻開啟了基礎照明，顯得空曠而寂靜。他需要的是最基礎的東西——體能、反應、以及將卡琳娜戰術模塊裡那些抽象概念轉化為肌肉記憶。
他先是進行了一套極限體能訓練，用高強度的俯臥撐、引體向上、負重深蹲來壓榨身體的每一分潛力，直到汗水浸透衣衫，肌肉灼熱顫抖。然後，他啟動了幾個反應訓練靶位，在昏暗的光線下，躲避、格擋、反擊那些隨機亮起或彈射而來的輕型目標，強迫自己在疲憊狀態下依舊保持高度的專注和敏捷。
最後，他找了一塊空地，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模擬著下午的蟲族戰場。他不再是那個孤膽英雄，他開始嘗試想象身邊有吉克斯，有巨石，甚至有其他陌生的隊友。他模擬著如何用簡單的指令溝通，如何用攻擊為隊友創造空間，如何在自己進攻時留意側翼的掩護…
動作時而流暢，時而因為思考而凝滯，甚至會出現失誤，差點自己絆倒自己。這種純粹的腦力與身體協調訓練，比單純的發泄式鍛煉要累得多。
就在他全神貫注於一次假想的側翼掩護移動時，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突然從訓練場邊緣的陰影處傳來：
“步伐多餘動作過多，能量效率低下。預判邏輯基於自身反應速度假設，未考慮標準機甲兵平均響應延遲0.3秒，戰術協同可行性低。”
龍飛猛地一驚，迅速轉身擺出戒備姿態，心臟因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劇烈跳動。隻見卡琳娜從一台大型體能測試儀器的陰影後走出來，身上穿著一套便於活動的工裝訓練服，而非學院製服。她的機械左臂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微光，右手正拿著一個數據板，上麵似乎記錄著什麼。
“卡琳娜？”龍飛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被一種被窺視的尷尬和一絲惱怒取代，“你怎麼在這裡？”
“收集‘暴龍’訓練機野外環境基礎運動數據。夜間乾擾因素少，數據更純淨。”卡琳娜走到一個光照稍亮的地方，低頭快速操作著數據板，仿佛剛才隻是隨口報告了一個實驗數據，“你的訓練數據同步傳回我的終端。看到異常活動峰值，過來確認是否為設備故障。”
她抬起頭，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沒有任何情緒，隻有純粹的分析意味：“並非故障。隻是你的訓練方式效率低下。重複錯誤動作一萬次，隻會鞏固錯誤。”
龍飛皺起眉，被她這種直白到近乎刻薄的評價刺了一下：“那你說該怎麼練？”語氣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點火藥味。
卡琳娜似乎完全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她走上前幾步，機械臂抬起，指向訓練場一側的協同反應訓練區：“團隊協作的基礎是標準化響應和模式識彆。而非依賴不可控的臨場反應或個人英雄主義。”
她調出數據板上的一個程序，連接到訓練區的控製係統。瞬間，十幾個訓練靶位亮起微光，排列方式變得更有層次。
其中一個訓練靶表麵閃過“鐵幕”舊碼，她瞬間抬手將其擊碎，像親手打碎過去。
“這是基礎協同防禦模塊eve1。”卡琳娜說道，“規則：兩個靶位同時亮起，代表模擬敵人攻擊不同方位。你必須在一秒內判斷哪個方位威脅更大，並做出優先規避或格擋，同時為另一個方位預設簡易屏障假設隊友會處理）。係統會記錄你的選擇效率和預設準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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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龍飛：“重複練習，直到選擇準確率超過95，響應時間低於0.5秒。這是形成有效戰術協同的神經基礎。比你無意義的空想模擬效率高287。”
龍飛看著那些亮起的靶位，又看了看卡琳娜那毫無波瀾的臉。他意識到，她不是在嘲諷他，而是在用她唯一知道的方式——提供更優的技術方案——來“幫助”他。這種幫助毫無溫情，甚至有些傷人，卻…直接有效。
他沉默了幾秒，心中的那點不快漸漸被一種務實的需求取代。他需要變強，任何有效的方法都值得嘗試。
“怎麼開始？”他最終問道，聲音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