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堡的警告信號像一塊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鴉林鎮蕩開了漣漪。不安的情緒在新來的流民中蔓延，他們剛剛看到生活的希望，恐懼再次被卷入領主間的紛爭。
謝無疾站在半人高的石牆上，眺望著東麵灰石堡的方向，目光沉靜。奧莉薇婭站在他身側，海藍色的裙擺被荒野的風微微拂動。
“赫伯特爵士是個貪婪但謹慎的人。”奧莉薇婭分析道，聲音清晰而冷靜，“他不敢公然攻擊擁有王室開拓令的您，所以用這種下作手段試探。他想看看我們的反應，是忍氣吞聲，還是激烈反擊，亦或是……尋求談判。”
“談判？”謝無疾嗤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獵星者”冰冷的槍身，“跟一個割了我漁網、還想搶我地盤的家夥有什麼好談的？談怎麼分我的家當嗎？”
“當然不是。”奧莉薇婭唇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弧度，“談判是姿態，也是武器。我們可以借此摸清他的底線，拖延時間，同時向外界展示我們並非隻會蠻乾的野蠻人。畢竟，我們還需要時間築牆、練兵、積蓄力量。”
謝無疾沉默了片刻，他明白奧莉薇婭是對的。衝動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可能落入對方的圈套。他現在是一鎮之主，手下幾十口人指著他吃飯，不能再像獨狼傭兵那樣隨心所欲。
“你說得對。”他吐出一口氣，眼神恢複了平時的精明，“那就談談。不過，不是我們去找他，而是讓他來‘請’我們。”
他轉身，對跟在身後的莉拉吩咐道：“莉拉，挑幾個機靈點的，晚上去灰石堡的領地‘逛逛’，不用傷人，把他們靠近我們這邊的幾個了望塔的旗子給我摘了，再留點‘小禮物’——比如，把這張畫著叉的破布，塞他們哨兵的衣服領子裡。”
莉拉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點頭領命而去。這種精準而帶羞辱性的報複，正是精靈遊俠的拿手好戲。
奧莉薇婭對謝無疾的決定略顯驚訝，隨即露出讚賞的神色：“以牙還牙，表明態度，又不至於立刻引發大規模衝突。很好的回擊。”
“這叫禮尚往來。”謝無疾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順便看看他們哨兵的成色。”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一隊約十人的騎兵出現在了鴉林鎮外。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鑲釘皮甲，裝備比之前的流寇精良得多，為首的是一個神色倨傲、穿著鎖子甲的騎士。他們沒有攜帶明顯的武器，打著使者的旗號。
“奉赫伯特爵士之命，前來與開拓騎士謝無疾大人商議邊界事宜！”為首的騎士在鎮外高聲喊道，目光掃過正在修建的圍牆和防禦工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謝無疾沒有立刻出現，而是讓奧莉薇婭先去應付。
奧莉薇婭換上了一身更為正式莊重的深藍色長裙，帶著兩名護衛，儀態萬千地走出臨時搭建的鎮門。她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社交微笑，語氣卻不容置疑：
“原來是灰石堡的使者。關於邊界，王室開拓令寫得清清楚楚，艾辛河上遊東岸，三日騎程，皆屬鴉林鎮。不知赫伯特爵士對此有何‘疑問’？”她特意在“疑問”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騎士被奧莉薇婭的氣場所懾，倨傲的神色收斂了些，但還是硬著頭皮道：“爵士認為，鴉林鎮的開墾活動過於靠近灰石堡的傳統獵場，且大量吸納流民，影響了本地的……穩定。爵士希望雙方能劃定一個明確的界限，並就流民歸屬問題達成協議。”
“傳統獵場？穩定？”奧莉薇婭輕笑一聲，如同風吹鈴鐺，卻帶著冷意，“無主之地，何來傳統？至於流民，他們是自願投奔王室認可的開拓騎士，何須與灰石堡協議？赫伯特爵士若是對王室的開拓令有異議，大可向米那斯提力斯申訴。”
她的話語滴水不漏，直接將對方置於質疑王室權威的位置上。
那騎士臉色一陣青白，顯然沒想到對方如此強硬且善於辭令。他剛想再說什麼，謝無疾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圍牆上傳了下來：
“喲，這麼熱鬨？誰來了？”他這才慢悠悠地出現在牆頭，依舊是那身便於行動的皮甲，嘴裡叼著根草莖，仿佛剛睡醒一般。他目光掃過下麵的騎兵，最後落在為首的騎士身上。
“就是你們割了我的漁網，還給我送‘禮物’？”謝無疾跳下牆頭，走到奧莉薇婭身邊，雙手抱胸，痞裡痞氣地看著對方，“怎麼，赫伯特爵士是覺得我謝無疾好欺負，還是覺得他比剛鐸國王還能劃定疆界？”
那騎士被謝無疾毫不客氣的質問噎住了，臉色更加難看：“你……閣下這是要挑起爭端嗎？”
“爭端？”謝無疾嗤笑，“是你們先動的手！我這個人呢，很簡單。誰讓我虧錢，我就讓誰更虧本。”他上前一步，雖然身高未必比那騎士高，但那股在屍山血海裡磨礪出的煞氣卻讓對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回去告訴赫伯特爵士，”謝無疾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漁網的損失，按三倍賠償。以後他的人，未經允許，膽敢再踏入我的領地一步，或者再動我的人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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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拍了拍腰間的“獵星者”，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就不是賠錢能解決的了。我的槍，最近正好缺幾個活靶子練練準頭。”
那騎士被謝無疾毫不掩飾的威脅氣得臉色鐵青，但看著對方冰冷的目光和牆頭上若隱若現的精靈弓箭手，以及那位氣質不凡、顯然背景不簡單的女士，他最終還是把狠話咽了回去。
“……閣下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地帶給爵士！”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完，調轉馬頭，帶著手下灰溜溜地離開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奧莉薇婭輕聲道：“態度足夠強硬，但恐怕無法讓他們就此罷休。”
謝無疾吐掉嘴裡的草莖，眼神銳利：“我知道。他們下次來的，就不會是使者了。”
他轉身，對著開始聚攏過來的領民和手下，提高了音量：
“都看到了？有人看不得咱們過好日子！想把咱們剛開墾的地搶走，把咱們剛建起的家砸爛！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人群中爆發出參差不齊但充滿憤怒的回應。漁網被割，田地被窺伺，這些實實在在的威脅激起了他們的同仇敵愾。
“好！”謝無疾大聲道，“那就給我打起精神來！圍牆加快修！巡邏再加一班！所有人都要學著怎麼保護自己，保護咱們的家！”
他看向奧莉薇婭：“大管家，後勤和訓練的事情，你多費心。”
又看向莉拉和剛剛走來的艾莉莎：“防禦和警戒，交給你們了。”
最後，他目光掃過這片充滿希望卻又危機四伏的土地。
“想從老子嘴裡搶食，就得做好被崩掉滿嘴牙的準備！”
第一次交鋒，鴉林鎮展現了強硬的態度。但所有人都知道，灰石堡的陰影，並未遠去。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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