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莉薇婭離開後，帳篷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莉拉細心地幫謝無疾調整了一下靠墊的位置，讓他能更舒服些。艾莉莎不知何時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帳篷角落的陰影裡，仿佛隻是背景的一部分，但謝無疾知道，她是在警惕可能出現的意外。
“王都的人……來得可真快。”謝無疾低聲自語，大腦飛速運轉。灰石堡的事件才過去幾天？消息傳得再快，王都的反應也不該如此迅速。除非……他們本就對這片區域保持著高度關注，或者，馬拉斯蒂爾那個老狐狸在其中起了作用。
他嘗試活動了一下右手指尖，依舊傳來鑽心的疼痛和麻木感，內息也如同乾涸的河床。這種無力感讓他非常不爽，但也讓他更加冷靜。在這種狀態下與王都使者周旋，必須依靠腦子，而不是肌肉。
約莫半個時辰後，奧莉薇婭回來了。她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端倪，依舊是那副從容優雅的模樣，但謝無疾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一絲未散的凝重。
“怎麼樣？”謝無疾問道。
奧莉薇婭在他床邊的木凳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來的是一位宮廷書記官，名叫阿拉密爾，帶著四名王室護衛。態度還算客氣，但……目的性很強。”
她頓了頓，繼續道：“他們首先‘慰問’了您這位新晉開拓騎士在抵禦外敵指灰石堡）中表現出的‘英勇’，並對赫伯特爵士的‘魯莽行為’導致其意外身亡表示了‘遺憾’。”
“遺憾？”謝無疾嗤笑一聲，“怕是巴不得他死吧，正好方便他們插手。”
“確實如此。”奧莉薇婭點頭，“阿拉密爾書記官話裡的意思，是王室認為灰石堡目前群龍無首，局勢混亂，可能會影響到整個邊境的穩定。而您，作為王室親自任命的開拓騎士，在剛剛結束的‘衝突’中證明了實力，王室希望您能……‘協助’穩定周邊局勢。”
“協助？怎麼協助？幫他們接管灰石堡？”謝無疾眯起了眼睛。
“沒有明說，但暗示了這種可能性。”奧莉薇婭壓低了聲音，“他們提出，可以正式承認您對目前控製區域包括原鴉林鎮及周邊）的統治權，並可能授予您更高的爵位頭銜，比如……男爵。條件是，您需要公開宣誓效忠，並承擔起維護邊境安寧、清剿匪患、以及……配合王室後續調查的責任。”
“調查？調查什麼？”
“關於赫伯特爵士的死因，以及……之前礦洞方向出現的‘異常天象’。”奧莉薇婭的目光與謝無疾對視，意思不言而喻。
謝無疾心中冷笑。果然，赫伯特的事隻是借口，王室真正在意的，是那衝天而起的邪惡能量！他們想知道那是什麼，是否可控，以及……掌控這股力量的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更高的爵位，更大的地盤……聽起來很誘人。”謝無疾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神卻異常清醒，“但這餅畫得越大，裡麵藏的鉤子就越鋒利。宣誓效忠，配合調查……怕不是想把我連人帶地盤一起吞了。”
奧莉薇婭讚同地點點頭：“王室不可能放任一個擁有未知力量、且不受控製的強者在邊境坐大。他們現在選擇懷柔，一是因為我們剛剛‘立功’，二是忌憚您的力量，三是想利用我們儘快穩定局麵。一旦我們接受，後續必然會有各種手段滲透和控製。”
“告訴他們，”謝無疾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說道，“感謝國王陛下的關懷。我，謝無疾，作為王室開拓騎士，維護邊境穩定是分內之事。灰石堡的事務，我個人不便乾涉，但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維持商路暢通。至於爵位和封地，愧不敢當，能經營好鴉林鎮已是僥幸。我傷勢未愈，需要靜養，暫時無法前往王都覲見和接受調查，待身體康複，再行商議。”
他這番話，看似謙卑推脫，實則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維持現狀的態度，拒絕了王室的“好意”和潛在的控製，又以傷勢為借口拖延時間，保留了轉圜餘地。
奧莉薇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隨即又提醒道：“這樣回複，可能會引起王室的不滿。”
“不滿就不滿。”謝無疾渾不在意地撇撇嘴，“老子現在是個動不了的‘重傷員’，他們還能派兵來打我不成？真要撕破臉，也得等他們搞清楚礦洞裡那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及……我到底還有沒有‘價值’。”
他看向奧莉薇婭：“你去回複他們吧，語氣客氣點，但立場要硬。另外，暗示一下，我們和金玫瑰商會關係密切，穩定鴉林鎮對地區的商業也有好處。”
奧莉薇婭心領神會，這是要拉上商會背後的勢力，增加一點談判的籌碼。“我明白了。”
她起身，再次整理了一下儀容，準備離開。
“等等。”謝無疾叫住了她，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真實的笑容，“這幾天，辛苦你了。”
奧莉薇婭腳步一頓，背對著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言，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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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內再次安靜下來。
謝無疾看著帳篷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與王室的博弈才剛剛開始，他必須儘快恢複力量，無論是自身的實力，還是領地的實力。
“莉拉。”
“在。”
“幫我找伊芙琳要點止疼藥，媽的，真疼……”
“艾莉莎。”
陰影中的女巫微微抬頭。
“我的右手，還有辦法恢複嗎？”
艾莉莎沉默片刻，聲音清冷：“需要時間，和特定的材料。你強行引導了遠超負荷的能量，經脈受損嚴重。那股異變能量……似乎也沉寂了。”
謝無疾閉上眼睛。
時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而在鎮子外圍，臨時搭建的會客帳篷裡，書記官阿拉密爾聽完了奧莉薇婭委婉而堅定的回複，臉上依舊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陰霾。
他看了一眼遠處那座雖然殘破卻隱隱透出鐵血氣息的鎮子，又看了看眼前這位氣質不凡、應對得體的女士，心中對那位素未謀麵卻屢次製造“奇跡”的開拓騎士，評價又高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不打擾謝無疾騎士養傷了。”阿拉密爾起身，彬彬有禮地說道，“願騎士早日康複。王室的善意與期待，希望能得到恰當的回應。”
他留下了一句充滿暗示的話，便帶著護衛離開了。
目送使者離去，奧莉薇婭知道，暫時的危機過去了，但來自王都的壓力，將會像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懸在鴉林鎮的上空。
接下來的日子，鴉林鎮在廢墟之上，開始了艱難而又堅定的重建。而謝無疾，也在疼痛與藥物的陪伴下，一點點地積攢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風雨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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