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領主府的書房內依舊亮著燭火。謝無疾處理完一天的政務，感覺頭腦有些發脹，正準備起身活動一下，卻看到隔壁房間的燈光也還亮著。他好奇地走過去，輕輕推開門。
隻見奧莉薇婭正伏在案前，燭光映照著她略顯疲憊的側臉。桌上堆滿了厚厚的賬冊、地圖和寫滿字跡的草稿紙。她一手按著額角，一手執著羽毛筆，正在一份關於水渠二期工程預算的文件上仔細核算著，時不時因為某個數字而微微蹙起秀眉。
謝無疾靠在門框上，沒有立刻出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男爵當得“甩手掌櫃”，大部分具體而繁瑣的工作，都壓在了這位大管家肩上。從財政收支到物資調配，從人員安排到工程規劃，甚至領民間的雞毛蒜皮，最終都會彙總到她這裡。她就像一部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機器，維持著領地脆弱的運轉。
“還沒休息？”謝無疾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奧莉薇婭聞聲抬起頭，看到是他，下意識地想挺直腰板，掩飾臉上的倦容，但細微的動作還是泄露了她的疲憊。“大人。還有一些賬目需要核對清楚，水渠二期關乎明年的收成，不能有誤。”
謝無疾走過去，拿起她手邊已經冷掉的茶杯，入手冰涼。“事情是做不完的，彆把自己累垮了。鴉林鎮可以少修一段水渠，但不能沒有你奧莉薇婭。”他這話說得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奧莉薇婭微微一怔，碧綠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她習慣了謝無疾平時的插科打諢和利益算計，這樣直白的認可和關心，反而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低下頭，輕聲道：“這是我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也太多了。”謝無疾將冷茶倒掉，從旁邊的陶罐裡重新倒了一杯溫熱的草藥茶遞給她，“我看，光靠你一個人，遲早得累趴下。咱們得找點幫手了。”
他坐下來，手指敲著桌麵：“政務方麵，艾爾薇拉那丫頭倒是機靈，可以幫你分擔一些瑣事，她也需要曆練。但專業性強的，比如財政、律法、工程，我們缺真正懂行的人。”
奧莉薇婭接過茶杯，暖意從掌心傳來，她點了點頭：“確實。目前領地運轉已接近我的管理極限。隨著人口增加，事務隻會更繁雜。我們需要招募人才，尤其是精通計算、文書和律法的書記官，或許還需要一位懂得水利或建築的工匠頭領。”
“不光是對內，”謝無疾眼神深邃起來，“對外也一樣。老是靠著和博格勾心鬥角不是長久之計。我們需要更穩定的貿易渠道，也需要了解周邊領主的動向，甚至……尋找潛在的盟友。”
他想起了王都之行結識的貝裡昂，那是一個值得投資的潛在盟友。還有莉拉提到的西爾凡精靈，伊芙琳研究的矮人符文……這些都是可以接觸的方向。
“大人的意思是……開始著手地方外交？”奧莉薇婭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
“嗯，步子不用邁太大，先從熟悉的開始。”謝無疾沉吟道，“莉拉和附近的精靈聚落有些交情，可以嘗試通過她，建立更正式的聯係，哪怕隻是定期交換些山貨和信息也好。哈米爾是矮人，對迷霧山脈的矮人氏族應該有所了解，看看能不能通過他，搭上線，哪怕隻是做點小規模的礦石或武器交易。”
他頓了頓，看向奧莉薇婭：“至於人類領主這邊……灰石堡的賴利是敵非友，暫時不考慮。但更北邊或者西邊，總有不滿足於現狀或者與赫伯特家族有隙的領主吧？這方麵，你和金玫瑰商會渠道多，可以留意一下。我們不求立刻結盟，至少先混個臉熟，了解一下他們的需求和底線。”
奧莉薇婭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謝無疾雖然平時看起來不著調，但在大局觀和抓住關鍵點上，有著驚人的敏銳。他能意識到人才和外交的重要性，並且有清晰的思路，這遠超一個隻會打仗的傭兵。
“我明白了。”奧莉薇婭鄭重應下，“我會儘快梳理出需要招募的職位和要求，並通過商會渠道留意合適的人選和潛在的外交對象。精靈和矮人那邊，也需要莉拉和哈米爾大師協助。”
“慢慢來，不著急。”謝無疾站起身，“人才要找可靠的，外交要找有益的。寧缺毋濫。”他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你也一樣，彆熬夜，該休息就休息。要是累病了，那才是真的虧大了。”
看著謝無疾離開的背影，奧莉薇婭摩挲著手中溫熱的茶杯，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個微小的弧度。她低頭繼續看向桌上的文件，感覺那密密麻麻的數字，似乎也不再那麼令人頭疼了。
第二天，謝無疾便找到了莉拉和哈米爾，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莉拉對於與精靈聚落建立正式聯係表示支持：“我可以作為信使，帶去您的善意和有限的貿易提議。他們重視承諾和自然，隻要我們守信，不破壞森林，建立初步關係是可行的。”
矮人哈米爾則一邊敲打著燒紅的鐵塊，一邊粗聲粗氣地說：“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想跟山裡的老頑固們打交道？哼，他們可比我還要認死理！不過……如果你能提供足夠多、品質足夠好的鐵礦和寶石原石，老子倒是可以幫你遞個話。但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有您這句話就行！”謝無疾笑道，“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與此同時，奧莉薇婭也開始行動。她首先將一部分簡單的文書工作和流民登記事宜交給了艾爾薇拉，並開始著手起草招募書記官和特殊工匠的告示。她通過金玫瑰商會的秘密渠道，將鴉林鎮求賢若渴和有意與周邊領主“友好往來”的信息，小心翼翼地釋放了出去。
鴉林鎮，這個新興的男爵領，在解決了初步的生存危機後，終於開始將目光投向更長遠的發展。內部的人才招募與外部的外交接觸，如同悄然張開的網絡，雖然細微，卻預示著謝無疾不再滿足於偏安一隅。他的野心，隨著領地的穩固，正在慢慢滋長。而這一切，都離不開那位在燭光下默默耕耘的大管家，以及逐漸凝聚在他身邊的、各具才能的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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