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粥的溫度和營養讓謝無疾恢複了些許力氣。奧莉薇婭細心地替他調整好靠枕，動作間帶著不易察覺的輕柔。艾莉莎則重新坐回椅子，翻看那本《界域行者手劄》，仿佛剛才關於“鑰匙”和未知存在的沉重對話從未發生，但室內凝滯的空氣證明了一切。
“博格那邊，我會按你的意思回複。”奧莉薇婭拿起空碗，語氣恢複了平日的精明乾練，“他越是急切，我們越能掌握主動。不過，經過這次，他對我們擁有的‘礦脈’恐怕會更加好奇，甚至懷疑。”
“讓他猜去。”謝無疾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隨即因動作過大牽動了傷口，倒吸一口涼氣，“嘶……媽的，這次真是虧到吐血。奧莉薇婭，灰石堡的家當，能搬的都給我搬回來，一塊鐵片也彆給那什麼‘血狼’留著！還有，陣亡弟兄的撫恤，受傷弟兄的賞賜，你親自盯著，必須足額發放，不能寒了人心。”
“我明白。”奧莉薇婭點頭，看著謝無疾即便躺在病床上依舊不忘算計和安頓下屬的模樣，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憂慮取代，“你的傷勢……艾莉莎說，除了內腑震蕩，你的右臂經脈受損不輕，需要時間靜養，短期內不能再強行催動那種力量了。”
謝無疾下意識地握了握右拳，那股冰冷的異變能量似乎沉寂了下去，但經脈中隱隱的刺痛提醒著他之前的透支。他咧嘴一笑，帶著點自嘲：“放心，我這人惜命得很，加錢的前提是有命花。”
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得到允許後，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伊芙琳抱著幾卷新繪製的圖紙走了進來。她看到謝無疾醒來，明顯鬆了口氣，扶了扶厚重的眼鏡，將圖紙攤開在床邊。
“男爵大人，這是我對禮拜堂爆炸現場能量殘留的初步分析，以及……對那道‘目光’來源的能量頻譜逆向推演。”她的語氣帶著學者特有的專注，暫時掩蓋了身體的虛弱，“雖然數據不全，但可以確定，那股意誌的源頭，其能量性質與已知的安格瑪巫術有顯著差異，更接近……古籍中描述的，上古時期某些試圖窺探世界本源而墮落的‘觀察者’或者說‘竊視者’的殘留氣息。它們通常與虛空能量伴生，對空間和意識層麵的‘標記’尤其敏感。”
“觀察者？竊視者？”謝無疾皺眉，這名字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和界域行者有關係嗎？”
“資料缺失，無法確定直接關聯。”伊芙琳搖頭，“但界域行者探索萬界，難免會觸及一些不應窺探的領域，引來這類存在的注視，是合理的推測。它們可能將您視為界域行者遺產的一部分，或者……一個值得觀察的‘異常點’。”
又是一個基於推測的壞消息。謝無疾揉了揉眉心，感覺剛喝下去的粥都不香了。“也就是說，我不僅被亡靈惦記，還可能被一些更古老、更詭異的玩意當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
伊芙琳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動物園猴子”的比喻，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從學術角度，可以這麼類比。您的‘錨點’特質，在它們眼中，可能如同暗夜中的燈塔。”
謝無疾：“……”這天沒法聊了。
奧莉薇婭適時開口，轉移了這令人沮喪的話題：“伊芙琳，這些分析很重要。另外，關於那個‘星辰淨化信標’，有進展嗎？”
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伊芙琳眼睛微亮：“理論模型已經完善，但核心部件需要一種能穩定傳導並放大星辰之力的‘星熒水晶’，這種材料非常稀有，通常隻在極高空或某些受到星辰強烈眷顧的古老之地才能找到。我已經委托莉拉小姐留意商隊和冒險者的消息。”
“星熒水晶……我記下了，商會方麵也會留意。”奧莉薇婭默默記下這個名詞。
幾天後，謝無疾的傷勢在艾莉莎的藥劑和自身頑強的恢複力下好轉了許多，已經能下地緩慢行走。
他首先去看了還在靜養的伊芙琳，送去了一些安撫精神的熏香和點心，收獲星辰學者一堆關於星辰力學與負能量中和效率的、他半懂不懂但聽起來很厲害的分析報告。
接著，他溜達到了哈米爾的鐵匠工棚。矮人鐵匠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上滿是汗水，正叮叮當當地修複著在戰鬥中受損的“獵星者”左輪和“龍吼”霰彈槍。看到謝無疾，哈米爾隻是哼了一聲，繼續專注手裡的活計。
“老哈，我的寶貝們沒事吧？”謝無疾湊過去，心疼地看著被拆開的“獵星者”。
“有點變形，內部機簧有些磨損，問題不大。”哈米爾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說，“倒是你小子，命挺硬。那爆炸，換個人早成肉泥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充能核心’的生產線已經穩定了，基礎彈藥管夠。另外，我根據這次戰鬥的數據，在嘗試給‘龍吼’加裝一個緩衝機構，應該能讓你這身板更好地駕馭它，不過需要時間調試。”
“謝了，老哈。”謝無疾真誠地道謝。哈米爾雖然話不多，但他的技藝和可靠，是團隊不可或缺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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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在新建的校場上找到了莉拉。精靈射手正在指導“鴉林守衛”和“鴉爪”隊員們進行恢複性訓練和戰術總結。看到她矯健的身影和冷靜的指令，謝無疾知道，北方的威脅暫時解除，但莉拉沒有絲毫鬆懈。
“感覺怎麼樣？”莉拉看到他，走了過來，目光掃過他依舊有些不便的行動。
“還好，死不了。”謝無疾笑了笑，“這次多虧了你及時趕到。”
“分內之事。”莉拉語氣平靜，“灰石堡接收順利，我們繳獲了一批不錯的武器裝備和糧食，暫時緩解了物資壓力。另外，我們在城堡地窖裡發現了一些被囚禁的平民，已經妥善安置了。”
做得好。”謝無疾點頭，隨即壓低聲音，“關於那道‘目光’和低語，除了我們幾個，暫時不要外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明白。”莉拉眼神銳利，“但我們必須有所準備。我已經加派了偵察兵，不僅監視北方，也開始留意領地周邊任何不尋常的能量波動或陌生來客。”
傍晚，謝無疾拖著依舊有些疲憊的身體，登上了鴉林鎮的圍牆。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絢爛的橘紅，鎮子裡炊煙嫋嫋，孩童嬉戲，工匠收工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安寧祥和。遠處，原本屬於灰石堡的領地，也飄起了象征剛鐸王國的旗幟——奧莉薇婭派去的人已經初步掌控了那裡。
一場慘烈的戰鬥換來了領土的擴張和暫時的安寧，但謝無疾心中沒有太多喜悅。伊芙琳的分析、艾莉莎的警告、腦海中回響的低語，都像沉重的枷鎖。
“一個人在這裡裝深沉？”略帶調侃的悅耳聲音自身後響起。奧莉薇婭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與他並肩而立，晚風吹拂著她蜜色的發絲。
“我在算這次賺了還是虧了。”謝無疾習慣性地用痞笑掩飾，“地盤大了，麻煩也多了，還差點把命搭進去，這買賣好像不太劃算。”
奧莉薇婭輕笑一聲，沒有戳穿他：“領主之路從來都不是坦途。我們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次危機中潛藏的機會，讓自己和領地變得更強大。”她頓了頓，看向謝無疾，目光深邃，“無論你身上背負著什麼‘鑰匙’的宿命，至少現在，鴉林鎮是你的根基，我們……是你的同伴。”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謝無疾微微一怔，轉頭看向她。夕陽的餘暉在她精致的側臉上鍍上一層金邊，那雙翡翠般的眼眸中，倒映著鎮子的燈火，也倒映著他的身影。
他忽然覺得，穿越到這個危機四伏的異世界，似乎……也沒那麼糟糕。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知道了，大管家。”他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裡少了些偽裝，多了些真實，“以後加班，記得給我算雙倍工錢。”
奧莉薇婭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微微上揚。
兩人沉默地望著逐漸被夜幕籠罩的領地，各懷心思，卻又奇異地感到一絲安心。未來的挑戰依舊艱巨，未知的敵人潛伏在暗處，但隻要這個小小的團隊還在，隻要鴉林鎮的燈火還在，他們就有繼續前進的勇氣。
而此刻，在遙遠的洛汗某處，博格·鐵顎看著手中鴉林鎮回複的、語焉不詳的信件，臉色陰沉。他手指敲打著桌麵，喃喃自語：“亡靈據點？儀式？謝無疾……你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新的風波，已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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