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過後的長安，寒意漸濃，西市的晨霧總比往日更重些。“合香居”的夥計們剛卸下門板，就見阿福捧著一個黑漆托盤快步從後院出來，托盤上整齊碼著三盒用錦緞包裹的“茴香香丸”，是要送往吏部衙門的。
“小心些走，彆摔了。”蘇合香從調香室出來，正撞見這一幕，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自從上次“茴香香丸”被摻假的事過後，她對香料的運輸和交付格外上心，尤其是送往官府的訂單，總要親自確認三遍才放心。
阿福腳步一頓，回頭用力點頭：“掌櫃的放心，我走慢些，絕不會出岔子！”說罷，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托盤，一步一挪地走出了鋪子。
蘇合香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阿福經上次的事，性子越發謹慎，卻也添了幾分怯懦，連說話都比從前小聲了許多。她正想著要不要找機會開解阿福，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便見阿羅憾掀著棉簾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蘇丫頭，出事了。”阿羅憾剛進門，就將一張揉皺的紙條放在櫃台上，“剛才在西市門口，有人塞給我這個，你看看。”
蘇合香拿起紙條，展開一看，上麵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安思遠要仿‘茴香香丸’，已收買學徒，三日後開售。”字跡潦草，卻透著幾分急切。她心中一動，抬頭看向阿羅憾：“這會是誰送來的？會不會是安思遠的圈套？”
“不好說。”阿羅憾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向外望了望，“但無風不起浪，安思遠上次沒能搞垮咱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手裡有西域胡商的支持，要是真仿出‘茴香香丸’低價售賣，咱們的生意恐怕會受影響。”
蘇合香指尖摩挲著紙條邊緣，陷入沉思。安思遠上次收買阿福失敗，這次卻敢再次動手，要麼是找到了更可靠的內應，要麼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仿出“茴香香丸”。無論是哪種情況，對“合香居”來說都不是好事——“茴香香丸”是“合香居”打開官府市場的關鍵，若是被仿冒，不僅會損失客源，還可能影響“合香居”的口碑。
“他要仿，就讓他仿。”蘇合香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不過，咱們得給他準備一份‘大禮’。”
阿羅憾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想給安思遠假配方？”
“沒錯。”蘇合香點頭，將紙條折好收起來，“安思遠既然能收買學徒，肯定會想辦法從咱們這裡套配方。咱們不如順水推舟，給他一份假配方，讓他仿出的香丸不僅沒效果，還可能出岔子。到時候，‘胡風堂’的口碑就徹底完了。”
阿羅憾眼睛一亮，拍了下手：“好主意！安思遠這人心急又自負，肯定想不到你會故意給假配方。不過，咱們得找個合適的人‘泄露’配方，還得做得天衣無縫，不能讓他起疑。”
蘇合香沉吟片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阿福或許可以。”
“阿福？”阿羅憾有些驚訝，“他上次剛被安思遠收買過，這次再讓他去，安思遠會不會起疑？”
“正因為他被收買過，安思遠才會信他。”蘇合香解釋道，“上次阿福主動坦白，安思遠肯定覺得阿福是因為怕被咱們責罰才反悔，心裡說不定還憋著氣想報複。這次咱們若是‘無意’中讓阿福得知‘配方’，他再‘偷偷’告訴安思遠，安思遠隻會覺得是阿福想找機會報複咱們，絕不會懷疑是圈套。”
阿羅憾想了想，覺得有理：“那你打算怎麼讓阿福‘泄露’配方？還得讓他知道這是假配方，不然他又該自責了。”
“這個我來處理。”蘇合香胸有成竹，“我會找機會‘不小心’讓阿福看到假配方，再故意說些‘擔心被仿冒’的話，激他去找安思遠。至於假配方的事，我會提前跟他說清楚，讓他放心。”
兩人商量妥當，蘇合香立刻著手準備假配方。她將“茴香香丸”的原配方稍作修改，把關鍵的安息茴香換成了氣味相似卻無安神功效的普通茴香，又在配方中加入了少量甘草粉——甘草粉味甜，加入後會讓香丸口感更好，卻會中和其他藥材的功效，讓香丸徹底失去安神的作用。不僅如此，她還故意將藥材的比例打亂，確保仿出的香丸不僅無效，還可能因藥材配比不當，出現口感發苦的問題。
當天傍晚，阿福送完貨回到鋪子，剛進門就被蘇合香叫進了調香室。調香室裡，蘇合香正對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發愁，見阿福進來，故意歎了口氣：“阿福，你來得正好。我這‘茴香香丸’的配方，總覺得不安全，怕被人仿了去，你說怎麼辦才好？”
阿福走到桌前，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那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各種藥材的名字和比例，正是“茴香香丸”的配方實則是假配方）。他心中一動，想起上次安思遠收買他時說的話，又想起掌櫃的對自己的信任，不由攥緊了拳頭：“掌櫃的，要不我去盯著‘胡風堂’？要是安思遠真要仿，我提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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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香心中暗喜，臉上卻故作猶豫：“可你上次已經被他收買過，再去盯著，會不會有危險？”
“我不怕！”阿福猛地抬頭，眼中帶著幾分堅定，“上次是我糊塗，差點害了掌櫃的，這次我一定要彌補過錯！要是安思遠真要仿配方，我就假裝被他收買，把配方偷給他，再找機會告訴你，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蘇合香見阿福上鉤，連忙順著他的話說：“那你一定要小心，這配方你先記下來，若是安思遠找你，你就把配方給他。記住，千萬不能讓他發現破綻。”說罷，她將假配方遞給阿福，又特意叮囑，“這配方裡的安息茴香是關鍵，你一定要跟安思遠說，必須用西域來的上等安息茴香，不然效果會大打折扣。”
阿福接過配方，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在懷裡，用力點頭：“掌櫃的放心，我都記住了！”
果然，不出蘇合香所料，第二天一早，安思遠就派人找到了阿福。那人將阿福約到西市偏僻的小巷裡，開門見山就問“茴香香丸”的配方，阿福按照蘇合香的囑咐，故意猶豫了半天，才“不情願”地將假配方交了出去，還特意強調：“這配方裡的安息茴香必須用西域上等的，不然做出來的香丸沒效果，你可彆告訴安掌櫃是我說的，要是被蘇掌櫃發現，我就完了！”
那人拿到配方，喜滋滋地走了，絲毫沒懷疑阿福的話。阿福立刻跑回“合香居”，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合香，蘇合香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三日後，“胡風堂”果然掛出了“仿‘合香居’茴香香丸，低價售賣”的招牌。安思遠為了吸引顧客，還特意在鋪子前搭了個台子，讓夥計現場演示製作香丸的過程，聲稱“胡風堂”的香丸與“合香居”的一模一樣，價格卻便宜三成。
西市的百姓們見有便宜可占，紛紛圍了上去，不一會兒就排起了長隊。安思遠站在鋪子門口，看著眼前的熱鬨景象，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覺得這次定能搶了“合香居”的生意，讓“合香居”徹底在西市抬不起頭。
然而，沒過多久，“胡風堂”的鋪子前就傳來了陣陣抱怨聲。有顧客買了香丸當場嘗了一口，皺著眉頭吐了出來：“這是什麼香丸？又苦又澀，跟‘合香居’的差遠了！”
“就是啊，我上次買‘合香居’的香丸，吃了兩天就能睡好了，這‘胡風堂’的香丸吃了不僅沒用，還覺得胃裡不舒服！”
“我看是假的吧！安思遠就是想騙錢！”
抱怨聲越來越大，原本排隊的百姓紛紛散去，有的甚至要求退錢。安思遠臉色一變，連忙拿起一顆香丸嘗了嘗，果然又苦又澀，與他之前偷偷拿到的“合香居”的香丸完全不一樣。他心中一慌，立刻讓人把製作香丸的夥計叫過來質問：“這香丸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味道不對？”
夥計也是一臉委屈：“掌櫃的，我們都是按照您給的配方做的，安息茴香也是用的西域上等貨，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安思遠愣在原地，突然反應過來——他拿到的配方是假的！蘇合香早就知道他要仿冒，故意給了他一份假配方，就是為了讓他出醜！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合香居”的方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官府的人來了！”眾人紛紛回頭，隻見幾名身穿官服的人快步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京兆府的捕頭。
捕頭走到安思遠麵前，拿出一張文書：“安思遠，有人舉報你仿冒‘合香居’的‘茴香香丸’，售賣劣質香料，跟我們走一趟吧！”
安思遠臉色慘白，癱坐在地上。他知道，這次不僅“胡風堂”的名聲徹底毀了，他還得承擔仿冒的罪名，恐怕連西市都待不下去了。
“合香居”裡，蘇合香透過窗戶，看著“胡風堂”前的混亂景象，輕輕舒了口氣。阿羅憾走到她身邊，笑著說：“還是你有辦法，這下安思遠再也翻不了身了。”
“這是他自找的。”蘇合香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蘭草葉，“咱們還是趕緊複原‘蘭香’吧，彆讓這些事耽誤了正事。”
阿羅憾點頭，看著蘇合香專注的側臉，心中暗暗佩服。蘇合香不僅有調香的天賦，還有過人的膽識和智慧，難怪能在短短幾個月內，讓“合香居”成為西市的香料龍頭。他相信，有蘇合香在，“合香居”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而他們尋找“長安十二香”、回到現代的目標，也一定會實現。
窗外的陽光透過棉簾，灑在調香室的桌上，照亮了蘇合香手中的蘭草葉，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堅定。她知道，這隻是她在盛唐立足的第一步，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著她，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堅持下去，直到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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