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墨,沉沉壓在外門雜役區低矮的房舍之上。趙亮那間簡陋小屋的窗戶,卻透出一點昏黃卻穩定的光芒,與周圍早已陷入沉寂黑暗的房舍形成鮮明對比。屋內,空氣裡彌漫著靈草特有的清新苦澀、靈墨的微腥,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灼燒後的焦糊味。
趙亮盤膝坐在那張唯一的破木桌前,桌麵上鋪開的,不再是分門彆類的靈草,而是一張張巴掌大小、切割得異常規整的薄玉片。玉片質地普通,是最廉價的邊角料,表麵卻布滿了極其細微、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靈紋回路。這些回路並非傳統符籙那種充滿道韻的玄奧線條,反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近乎幾何圖形的規整與精確,彼此嵌套連接,構成複雜的網絡。
他手中捏著一支特製的刻針,針尖閃爍著一點凝聚的靈力微芒,穩定而迅疾地在玉片上移動。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極其微弱的“滋滋”聲,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青煙升起,一條新的、比發絲還要纖細的靈紋便被精準地蝕刻出來。他的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精神高度集中,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沿著緊繃的側臉滑落,滴在桌麵上洇開一小團深色印記。
童露露蜷縮在角落一個蒲團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懷裡還緊緊抱著那個鼓囊囊的靈石袋——裡麵裝著昨日創下奇跡的一百零三塊下品靈石。她實在太累了,白天收靈石收到手軟,興奮勁過去後,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但在半夢半醒之間,她仍能聽到那持續不斷的、如同春蠶食葉般的細微“滋滋”聲,那是希望的聲響,是未來的基石。
趙亮刻完最後一條回路,放下刻針,長長地籲出一口帶著金屬灼燒氣息的濁氣。他拿起一片完成的玉片陣盤核心,隻有指甲蓋大小,對著桌上搖曳的燈火仔細檢查。那上麵密布的靈紋,是他結合了修真界基礎傳音術法回路與現代通訊電路設計理念的產物,是他通往更廣闊天地的鑰匙。
“核心成了。”他低語,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興奮。他拿起旁邊幾個更早完成的小部件:一個用微縮“靈能電池”驅動的能量核心,一個能夠捕捉微弱聲波並將其轉化為特定靈力震蕩的微型拾音符陣,還有一個用於接收震蕩並將其還原為聲音的微型擴音符陣。他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蘊含微弱導靈性質的金屬絲,將這些部件與核心玉片連接起來。連接點處,他指尖凝聚靈火,瞬間熔合,精準得如同最精密的儀器。
最後,他將這精密而脆弱的組合體,嵌入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比銅錢略大一圈的圓形玉質外殼中。外殼打磨光滑,正麵中心預留了一個微小的孔洞用於拾音,背麵則蝕刻著一個簡潔的青雲宗雲紋標識,以及一個不起眼的數字編號:001。
趙亮指尖凝聚一點靈力,輕輕點在陣盤核心的啟動靈紋上。
嗡!
陣盤外殼上那青雲雲紋標識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隨即穩定下來,散發出幾乎無法察覺的柔和微光。一股無形的、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微小石子激起的漣漪,以陣盤為中心,穩定地擴散開來,覆蓋了大約十丈左右的範圍。這波動並非攻擊性,更像是一種特定的、等待呼應的信號。
成了!簡易的、短距單對單傳訊陣盤!
趙亮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這小小的圓盤,不僅代表著技術的初步成功,更是他撬動整個外門雜役市場、乃至未來更廣闊天地的關鍵支點。他目光掃過桌上堆疊的、足有數百片之多的空白玉片,以及旁邊那袋沉甸甸的靈石。時間緊迫,他需要更多的陣盤!
“露露。”他輕聲喚道。
童露露一個激靈,猛地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啊?師兄?天亮了嗎?要出攤了?”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靈石袋。
“還沒。”趙亮拿起剛完成的001號陣盤,遞到她麵前,“看看這個。”
童露露好奇地接過來,入手溫潤微涼,玉質外殼很普通,但上麵蝕刻的雲紋標識和那個001的數字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高級”感。“這…這是什麼?小鏡子?護身符?”
“這叫‘靈犀盤’。”趙亮嘴角微揚,拿起桌上另一個剛完成外殼、尚未嵌入核心的空白玉片,“試試對著它說話,小聲點。”
童露露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小巧的靈犀盤湊到嘴邊,對著拾音孔,試探性地、極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師兄…是個大笨蛋?”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趙亮手中那個空白玉片的外殼內部,一個極其微小的擴音符陣猛地亮起微光,童露露那帶著濃濃睡意和試探的細小聲音,清晰地從中傳了出來:“師兄…是個大笨蛋?”
“呀!”童露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睡意全無,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趙亮手中那個會“說話”的玉片外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001號靈犀盤,小臉因為激動和一絲被抓包的羞赧漲得通紅,“它…它會說話?!它把我的話傳過去了?!這…這怎麼可能?!傳音術不是要很高修為才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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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理類似,但更簡單,也更…‘科技’。”趙亮笑著解釋道,心情因成功和童露露的反應而輕鬆了不少,“隻要在十丈範圍內,持有配對靈犀盤的兩人,無需動用自身靈識,隻需對著它說話,對方就能聽到。聲音清晰,且隻有對方能聽到。”
他拿起001號靈犀盤,對著拾音孔說道:“童露露是個小財迷。”
童露露手中的空白玉片外殼立刻清晰地複述出來:“童露露是個小財迷。”
“師兄!”童露露又羞又惱地跺腳,但眼底的震驚和狂喜已經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這…這太神奇了!比傳音符方便太多了!傳音符隻能用一次,還貴得要死!這…這東西要是拿出來…”她猛地意識到什麼,呼吸都急促了,“師兄!我們是不是又要發財了?!”
“是,也不是。”趙亮拿起刻針,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現在,立刻幫我處理這些玉片毛坯,打磨邊緣,蝕刻好外殼標識和編號。核心部分我來做。天亮前,我們要做出至少兩百個這樣的‘靈犀盤’外殼,但核心…隻做十個。”
“啊?隻做十個核心?”童露露愣住了,“那剩下的一百九十個空殼子有什麼用?”
“空殼子?”趙亮搖搖頭,眼中閃爍著狡黠而自信的光芒,“不,它們叫‘靈犀盤體驗券’。”
晨曦微露,外門集市剛剛蘇醒,稀稀拉拉的人流尚未彙聚。然而,一股無形的緊張氣氛卻比往日更早地彌漫開來。
錢多多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集市入口,臉上掛著慣常的、仿佛刻上去一般的和氣笑容,隻是那笑容深處,藏著一絲冰冷的算計。他身後,跟著十幾個外門集市上有頭有臉的靈草、符材商販,包括昨天那個被趙亮當眾用光譜分析符打了臉的山羊胡老頭。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臉上帶著同仇敵愾的陰沉。
“諸位,”錢多多站在趙亮攤位往日的位置附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漸漸聚攏的雜役弟子耳中,“大家都是在這外門集市上討生活的,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公平買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帶上了一絲無奈和痛心:“可有些人啊,仗著會點奇技淫巧,壞了規矩!弄些虛頭巴腦的‘純度’、‘圖譜’,把靈草價格抬得老高!這讓我們這些本本分分、靠真材實料、靠多年信譽吃飯的攤主,怎麼活?”
“是啊!錢管事說得對!”山羊胡老頭立刻跳出來幫腔,聲音尖利,“他那是擾亂市場!哄抬物價!把大夥兒的飯碗都砸了!”
“對!不能讓他這麼乾下去!”
“就是!他那靈草賣那麼貴,不就是糊弄人嗎?”
“我們大家要聯合起來,抵製他!不買他的東西!”
其他商販也跟著鼓噪起來,七嘴八舌,將矛頭直指趙亮。他們刻意煽動,將趙亮的“純度分級”汙蔑為欺騙手段,將合理溢價說成是哄抬物價,試圖激起雜役弟子們對“高價”的不滿和恐慌。
一些不明就裡、或者本就對趙亮昨日暴富心存嫉妒的雜役弟子,被這陣勢影響,臉上也露出猶疑和認同的神色。趙亮的攤位前,原本應該開始聚集的人流,此刻顯得有些稀落和觀望,氣氛壓抑。
就在這聯合抵製的聲浪達到一個小高潮時,人群外圍傳來一個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
“哦?諸位掌櫃的意思是,我趙亮賣真材實料、明碼標價的高純度靈草,是壞了規矩?而某些人,以次充好、魚目混珠,把蘊含木毒雜質的垃圾當上品賣,反倒是本分生意?”
趙亮分開人群,緩步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童露露,小姑娘今天精神抖擻,推著一輛臨時找來的小木車。車上沒有靈草盒子,而是堆滿了用乾淨藤條精巧編織的小籃,每個小籃裡,都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用靈桐木盒包裝、標簽符紙清晰的高純度靈草——火雲草、凝露草、寧神花,一應俱全,在晨光下散發著內斂的靈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每一盒靈草的上方,都用一根細細的紅繩,係著一枚小巧玲瓏、打磨光滑的圓形玉片。玉片正麵蝕刻著青雲雲紋和數字編號,在陽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澤。
趙亮無視了錢多多等人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徑直走到自己往常的攤位位置,童露露立刻手腳麻利地將小木車上的藤籃卸下擺放整齊。
“諸位師兄師姐,”趙亮麵向那些被商販們煽動得有些搖擺不定的雜役弟子,聲音清朗,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坦誠,“我趙亮做生意,隻憑四個字:貨真價實!純度圖譜,光譜分析符,都是明證,童叟無欺!價格是高一點,但一分價錢一分貨!買我的靈草,煉丹損耗低,成功率高,淬體效果好,省下的靈石、時間和精力,何止這三成溢價?”
他的話直指核心,點明了高純度靈草帶來的實際價值,讓不少弟子暗自點頭。
錢多多眼見煽動效果被削弱,立刻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哼,說得比唱得好聽!誰知道你那圖譜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再說了,就算你的草好,賣這麼貴,不是把我們這些平價靈草的活路都堵死了嗎?你這是要壟斷!要吸乾我們外門弟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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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斷?”趙亮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拿起一個藤籃,從裡麵取出一盒係著玉片“體驗券”的靈草,高高舉起,“錢管事,還有諸位掌櫃,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搞壟斷,哄抬價格,斷了大家活路。那我今天,就送大家一份‘活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集市上空,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凡今日在我趙亮攤位,購買任意一盒高純度靈草者——”
他晃了晃手中係著玉片的靈草盒,那枚小小的玉片在空中劃出一道溫潤的弧線。
“——即刻贈送‘靈犀盤’體驗券一枚!憑此券,可在三日內,免費體驗我獨家秘製的‘靈犀盤’傳訊神器!”
“靈犀盤?免費體驗?”
“傳訊神器?那是什麼東西?”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亮手中那枚不起眼的玉片上,充滿了好奇和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