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仍舊沒有結束,課堂還在繼續!
張偉那如烈火烹油的表演,讓整個報告廳的氣氛都達到了一個近乎沸騰的頂點。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那股金戈鐵馬的豪情之中意猶未儘。
然而,14班的“總導演”楊明宇卻並沒有讓這種狂熱的情緒持續下去。他要的不是一味的感官刺激,而是張弛有度的情感遞進與思想升華。
舞台的燈光再次奇妙地轉換。
熾熱的仿佛帶著血色的暖光燈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冷、靜謐的藍色光暈。激昂的戰鼓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由古箏彈奏帶著淡淡憂思的旋律。
這突如其來的“降溫”,讓剛剛還熱血沸騰的觀眾們也隨之安靜下來,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般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情境。
“見識過沙場的豪情,也領略了英雄的壯誌。我們的主角‘小明’,此刻心潮澎湃。”趙海燕的旁白聲在恰當的時機響起,她的聲音輕柔而富有磁性,像一位優秀的故事講述者,“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但一個新的困惑又在他心中悄然升起:人生的意義難道就隻是為了實現自我的價值嗎?有沒有一種選擇比‘功成名就’更高貴?”
這個問題問住了台下的許多人。
就在這時,趙敏穿著一身最簡單的白襯衫和校服褲,緩緩地從舞台的側麵走了出來。
她沒有像林天那樣帶著科技的玩酷,也沒有像張偉那樣帶著力量的衝擊。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能讓人瞬間安靜下來的氣質。那是一種經曆過生活磨礪後的堅韌和一種即將成為醫者前的悲憫。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想先請大家看一幅畫,聽一個故事。”
趙敏的聲音不大,不激昂,卻像山間的清泉清晰地流淌進每個人的心裡。
她身後的幕布上,出現了一幅水墨畫——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老人,正站在一座破敗的茅屋前,仰望著陰沉的天空,而狂風正卷走他屋頂上的茅草。
“這幅畫畫的是杜甫。畫的是他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趙敏沒有急於分析詩句,而是開始講述杜甫當時的人生境遇。她的講述,得到了“時空坐標”組的完美配合。當她講到杜甫“曆經安史之亂,九死一生”時,陳靜那張曆史坐標圖再次浮現,那段血色的曆史被再次放大;當她講到杜甫“輾轉流落成都,寄人籬下”時,劉月搜集到的那些關於詩人困窘生活的史料以字幕的形式在旁邊緩緩滾動。
“我們想象一下,”趙敏的語氣充滿了引導性,“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這樣一個‘長夜沾濕’、‘布衾似鐵’的雨夜,他自己已經快要凍僵了。此時此刻他心中最應該想的是什麼?”
“是抱怨命運的不公?是哀歎自己的不幸?”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然後用一種近乎於詠歎的充滿了敬意的語調緩緩地念出了那句千古名句: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她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地撞擊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大家聽到了嗎?”趙敏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溫暖的人,在他一生中最困頓、最無助的時刻,心中所想的卻是‘天下寒士’!是‘廣廈千萬’!”
“他將自己的苦難,推及到了所有受苦的世人。這份超越了個體悲歡的博大到近乎‘自虐’的同理心——”趙敏的聲音微微顫抖,卻異常堅定,“這,就是仁心!”
報告廳裡,一片死寂。
許多感性的女老師,已經忍不住拿出手帕,輕輕地擦拭著眼角。她們被那句詩背後的偉大的人格力量徹底擊中了。
趙敏的講述還在繼續。她從杜甫,講到了白居易的“心憂炭賤願天寒”,講到了鄭板橋的“一枝一葉總關情”,最終,定格在了範仲淹的身上。
幕布上,出現了範仲淹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