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的動作驟然停止。她保持著那個扭曲的、雙手反抓後背的姿勢,僵住了。臉上的驚恐表情凝固,眼神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空洞無物。然後,她直挺挺地向前倒去,“砰”地一聲摔在地板上,臉朝下,一動不動。
“莉莉!”我撲過去,想把她翻過來。
手剛碰到她的肩膀,我就僵住了。
我看到,在她趴倒的身體下方,從睡褲後麵的裂縫裡,正有什麼東西,慢慢地、慢慢地蠕動著鑽出來。
不是血,不是膿。
是一截東西。粉白色的,帶著濕漉漉的光澤,表麵布滿細微的血管一樣的紋路,還在微微搏動。
它像一條緩慢蠕動的蟲子,從她睡褲破口裡,一點一點地擠出來,拖在地板上,留下一條黏糊糊的、亮晶晶的濕痕。
空氣中那股生肉混雜鐵鏽的腥臭味,瞬間濃烈到令人作嘔。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景。我顫抖著,幾乎是憑著本能,伸手想去碰碰那截東西,或者,是想把它塞回去?我不知道。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濕滑溫熱的物體時,王莉的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摩擦聲,更多的那東西,從她屁股後麵猛地湧了出來!
不是一截,而是一大團!糾纏著,盤繞著,粉白中透著不正常的深紅和淤青,裡麵似乎還包裹著未消化完的食物殘渣,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惡臭。它們像是有生命一樣,蠕動著,滑膩地從我老婆的身體裡被拖拽出來,越來越多,越拖越長……
我看到了脂肪組織,看到了像是腸係膜的東西,最後,我看到了那完整的、本該在她腹腔裡的……腸子。
一大盤腸子,從她屁眼裡被完全扯了出來。它們堆在地板上,還在微微地搏動,像一堆活著的繩索。
王莉的身體徹底軟了下去,再無聲息。
我癱坐在地上,手腳冰涼,胃裡翻江倒海,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極致的恐懼攫住了我,讓我連尖叫都發不出。我死死地盯著那堆從妻子體內出來,還在微微蠕動的腸子,盯著地板上那灘越來越大的、黏稠的液體。
客廳的燈忽然閃爍了幾下,發出電流的“滋滋”聲,然後“啪”一聲,徹底滅了。隻有窗外一點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地板上那恐怖至極的景象輪廓。
黑暗中,死寂裡,隻有那堆腸子微微蠕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報了警。我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可能幾分鐘,可能幾個小時。直到遠處傳來隱約的警笛聲,才將我從麻木的恐懼中驚醒。
後來的事情,像一場模糊而混亂的噩夢。警察來了,救護車來了,刺眼的燈光,嘈雜的人聲,拉起的警戒線。我看到穿著製服的人進出,看到他們看到現場時驚駭的表情,聽到他們低聲的議論和嘔吐聲。
法醫初步檢查後,用一種極其困惑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語氣對帶隊警官說,死亡原因極其詭異,像是……像是內臟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從體內硬生生抽離,他們無法理解。
我被帶到警局問話,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包括王莉說的那個舊貨市場,那個古怪的皮尺老頭。警察記錄著,眼神裡充滿了懷疑,但他們也確實去那個廢棄市場調查了,一無所獲。沒有攤主,沒有皮尺,什麼都沒有。
現場沒有搏鬥痕跡,我被排除作案嫌疑,所有證據都指向一個結論:王莉以一種無法用現代醫學和常理解釋的、極端恐怖的方式死亡。
最終,因為找不到任何他殺的證據,加上我的證詞雖然離奇卻無法證實,案子以“死因不明”暫時擱置。
我拿著王莉的死亡證明,走出了警局。外麵陽光刺眼,車水馬龍,一切都那麼不真實。鄰居們用異樣而恐懼的眼神偷偷打量我,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我知道,在他們口中,我已經變成了一個“老婆死得邪門”的男人。
我處理了王莉的後事,火化那天,我看著那個小小的盒子,無法將它與那天晚上地板上恐怖的景象聯係起來。
我賣掉了那間房子,搬到了城市的另一端。我試圖重新開始生活,但每天晚上一閉眼,就是那黑暗中蠕動的、濕漉漉的腸子,和那股刻入靈魂的腥臭。
過了很久,我才勉強能正常生活。
有一次,在一個網上論壇的靈異板塊,我無意中看到一個帖子,標題是“都市怪談:量債婆婆”。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進去。發帖人說,他聽家裡老人講過,以前有個詭異的傳說,有個穿灰衣的老太婆,有的版本是老頭,會拿著一個舊皮尺,出現在時運低的人附近。
如果你不小心拿了她的皮尺,甚至隻是被她用皮尺量了後背,她就會記下你“欠”的“債”。等到債期一到,她就會來收債,收債的方式就是……把你欠下的“長度”,從你身體裡麵,連本帶利地抽出來。帖子下麵有人回複說這是胡扯,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說在某個即將拆遷的老街附近好像見過類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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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屏幕,渾身冰冷。王莉說的那個舊貨市場附近,確實曾經有過一片老街,早就規劃要拆了。那個“量量你欠的債有多長了”……那個從身體裡被抽出來的、長長的內臟……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翻箱倒櫃,想找到任何與過去相關的東西。在儲物間最角落,一個落滿灰塵的舊皮箱底層,我摸到了一個硬殼筆記本。是王莉的舊日記,認識我之前寫的。
我鬼使神差地翻開了它。前麵的內容瑣碎平常,直到翻到一頁,時間大約是她剛來城裡不久。字跡有些潦草,透著一種複雜的情緒。
“……今天碰到小娟了,在街上,瘦得脫了形,差點沒認出來。她看到我就哭,說家裡弟弟病了,急需錢,問我能借點嗎?或者有沒有來錢快的路子?我心裡也難,但突然想起之前認識的那個‘強哥’,說介紹人去南邊打工,錢多……我知道那地方可能不對勁,但強哥說就是做做服務生,而且答應給我三萬介紹費……三萬塊啊……我太需要這筆錢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小娟,我記得這個名字,是王莉同村的一個姑娘,以前聽她提過一兩次,說後來嫁到外地沒了音訊。我深吸一口氣,往下看。隔了幾頁,又有記錄:
“心裡很亂。強哥把錢給我了,說人已經送過去了。讓我彆多問。小娟後來給我打了個電話,聲音不對,哭喊著罵我,說我把她賣了,那是緬北,是地獄……電話突然就斷了,再也打不通。我好怕……”
最後一篇相關的日記,墨跡很深,仿佛寫字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氣:
“聽說……小娟死了。在那邊。我完了。我這輩子都完了。這筆債,這輩子是還不清了。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她來找我……”
日記到這裡,關於小娟的事就斷了。後麵再也沒提過,仿佛被她刻意遺忘。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日記本從手中滑落。原來是這樣。那三萬塊的介紹費。那個被騙去緬北、最終慘死的十八歲同鄉姑娘。小娟。
我終於明白我老婆欠什麼債了。
那從身體最深處、以最羞辱、最痛苦的方式被硬生生抽扯出來的腸子……那長度。就是這筆血債的長度嗎?用血肉來丈量,用生命來償還。
王莉至死可能都不明白,她欠下的,不是錢,是一條命,是一份無法磨滅的罪孽。而討債的,或許不是人,是這世間某種無法言說、冰冷徹骨的報應法則。
從此,這個城市的怪談傳說裡,又多了一個。關於一個拿著皮尺的索債鬼,專找身上背著人命債的人,用一種從身體內部活活抽空的邪門方式討還孽債。人們竊竊私語,帶著恐懼與獵奇。隻有我知道,那撕心裂肺的恐怖背後,是一場遲到了多年的、用血肉計算的清算。它藏在城市的陰影裡,靜靜等待著下一個欠債不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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