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上遊的支流邊上,有個叫灘頭村的地方。村子不大,攏共也就五六十戶人家,依山傍水而居。
村前那條河叫金河,水流湍急,漩渦暗藏。村裡人靠水吃水,卻又敬水畏水,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多得很。
農曆六月初三,天氣已經熱得不行。太陽西斜時分,王大龍和他的婆娘劉小麗正在河邊自家地裡摘辣椒。紅豔豔的辣椒掛滿了枝頭,看著喜人,王大龍卻愁眉苦臉。
“日他先人板板,這天氣熱得批爆!”王大龍抹了把汗,罵罵咧咧地直起腰來。他是個四十出頭的漢子,皮膚被曬得黝黑,一身結實的疙瘩肉。
劉小麗比王大龍小五歲,雖已是中年婦人,身段卻還豐腴好看。她白了丈夫一眼:“熱就熱嘛,罵啥子祖宗喲。趕緊摘完回家,我給你做涼麵吃。”
“吃個錘子!”王大龍沒好氣,“明天河對岸張老五家辦酒,請我們去吃席,你曉得不?”
劉小麗一愣:“不曉得啊,沒人跟我說。”
“你個瓜婆娘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麻將,啥子事清楚?”王大龍吐了口唾沫,“張老五讓人捎話來說,明天正午開席,讓咱們早點過河。”
灘頭村到對岸隻有兩個法子,一是往上走十裡地過石橋,二是直接劃船過河。走石橋得花上兩個時辰,村裡人要是趕時間,都是直接劃船過去。
劉小麗皺起眉頭:“劃船過去?你瘋了嗦?這幾天河水漲得厲害,而且明天是六月初四啊!”
六月初四——灘頭村的人都知道這個日子的特殊。老輩人傳說,每年六月初四到初六這三天,河裡的“河鬼”會出來找替身。所以這三天,村裡嚴禁下水,更彆說劃船過河了。
王大龍不以為然:“你龜兒子還真信那些鬼話?老子活了四十年,咋沒見到過啥子河鬼?”
“呸呸呸!快吐三口口水!”劉小麗急了,“這種話不能亂說!去年李家二娃不就是不信邪,六月初五下河遊泳,結果差點被淹死嗎?回來病了一個月,說是被水鬼扯了腳!”
“扯你媽的腳!”王大龍嘴上罵著,心裡卻也有些發毛,“那你說咋辦?走石橋?等我們走到,人家席都吃完了!”
劉小麗想了想:“要不咱們不去了嘛,請人掛個賬,隨個禮就行。”
“放屁!張老五跟我光屁股長大的,他兒子滿月酒我不去?”王大龍梗著脖子,“你要怕死就在家待著,老子一個人去!”
劉小麗一聽急了:“你敢!你要是被河鬼抓去了,我找哪個過日子?”
王大龍嘿嘿一笑,湊近婆娘身邊,壓低聲音:“咋了?怕守寡啊?放心,老子命硬得很,就是河鬼見了我也要喊聲爺爺。”說著在劉小麗翹腚上捏了一把。
“要死啊你!”劉小麗紅著臉推開他,“光天化日的,要不要臉!”
兩口子打情罵俏著,終於把辣椒摘完了。回家路上,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金河水麵泛著金光,看起來平靜祥和,誰能想到這樣的河水會吃人呢?
第二天一早,王大龍果然把家裡的小木船拖到了河邊。劉小麗雖然百般不願,但還是跟著來了,她可不能真讓丈夫一個人冒險。
河邊的早晨霧蒙蒙的,水麵上升騰著若有若無的白氣。雖是盛夏,卻莫名有股子寒意。
“等等!”劉小麗突然拉住正要推船下水的王大龍,從兜裡掏出個紅布包,小心翼翼地掛在丈夫脖子上。
“啥子東西?”王大龍拿起一看,是個縫得歪歪扭扭的紅布袋,裡麵鼓鼓囊囊的。
“俺昨晚上找村頭李婆婆求的護身符。”劉小麗小聲說,“裡麵裝了朱砂、狗牙和俺的幾根頭發。”
王大龍想笑,但看到婆娘認真的表情,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嘀咕道:“神戳戳的...”
小船晃晃悠悠地下了水。王大龍搖槳,劉小麗坐在船頭,心神不寧地四處張望。
河麵上的霧比岸上看到的還要濃些,三五米外就看不清了。水流看似平靜,水下卻暗流湧動,小船不時晃動。
“你龜兒子劃穩點嘛!”劉小麗緊緊抓住船幫,臉色發白。
王大龍其實也心裡打鼓,但嘴上不服軟:“慌個錘子!老子劃船幾十年了,還能翻船不成?”
就在這時,劉小麗突然瞪大眼睛,指著前方水麵:“那……那是啥子東西?”
王大龍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濃霧中隱隱約約有個白色的東西在水麵上下浮動。他眯起眼仔細瞧,頓時鬆了口氣:“啥子東西?就是個塑料袋子嘛!看把你嚇的!”
劉小麗揉揉眼睛再看,果然好像是個白色塑料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你,非要今天過河,把老子嚇出毛病來了。”
王大龍正要嘲笑她兩句,忽然覺得船底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砰”的一聲,不大不小,剛好讓船晃了晃。
“啥子東西?”劉小麗立刻又緊張起來。
王大龍探頭往船邊看,水麵渾濁,什麼也看不見。“可能是木頭或者魚吧。”他故作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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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你媽賣批!啥子魚能撞動船哦!”劉小麗罵著,突然壓低聲音,“大龍,我咋覺得不對勁啊,這河上平時不是好多水鳥嘛,今天一隻都沒看到。”
王大龍這才意識到,今天的金河確實安靜得反常。除了水聲,什麼聲音都沒有,連平時嘰嘰喳喳的水鳥都不見了蹤影。
“彆自己嚇自己了。”王大龍嘴上這麼說,手上卻加快了劃槳的速度。
船到河心,這裡的霧更濃了,幾乎看不到兩岸。整個世界仿佛就剩下這條小船和周圍白茫茫的水麵。
突然,船又晃了一下,這次比上次厲害些。
“又……又來了!”劉小麗尖叫。
王大龍也心裡發毛,但還是強作鎮定:“可能是漩渦嘛,河水漲了,正常。”
話沒說完,船底傳來一陣刺耳的刮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船底劃過。
這次王大龍也嚇得不輕,連忙朝水裡看,卻隻看到一片渾濁。
“快看!”劉小麗突然指著船尾,聲音發抖。
王大龍回頭,隻見船尾的水麵上,漂著一條紅色的手絹。
那手絹鮮紅如血,在灰黃的水麵上格外紮眼。它不沉不浮,就那麼隨著小船漂著,始終保持在一尺左右的距離。
“這……這是啥子嘛...”劉小麗聲音帶上了哭腔。
王大龍也心裡發毛。灘頭村有個老傳說,說是如果在水麵上看到漂著的花手絹,特彆是紅色的,那就是河鬼在找替身了。
“彆……彆怕,可能就是誰不小心掉的。”王大龍結結巴巴地說。
就在這時,那條紅手絹突然沉了下去,消失不見了。
兩人剛鬆口氣,船頭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那紅手絹又浮了上來。
“它……它跑到前麵去了!”劉小麗死死抓住王大龍的胳膊。
王大龍也嚇傻了。這手絹怎麼可能一瞬間從船尾跑到船頭?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