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過荒原,枯草低伏,遠處山巒如鐵,陰沉沉地壓在天際線上。
平西王府的鐵騎踏破了秋日的寧靜,戰馬的嘶鳴與兵甲的碰撞聲驚起了林間的寒鴉,撲棱著翅膀惶惶然飛向灰蒙的天空。
吳靖站在高崗之上,黑甲在稀薄的日光下泛著冷光,他望著遠方隱約可見的城池輪廓,那是大胤王朝的邊境重鎮——雲州。
“報!”一騎斥候飛馳而至,馬蹄踏起滾滾黃塵,“王爺,雲州城門緊閉,守將趙擎率三千兵馬列陣於城外!”
吳靖嘴角掠過一絲冷笑,眼角深刻的紋路如刀刻一般。
他年近五十,久經沙場,鎮守西境二十餘年,此刻舉兵東進,號稱“清君側”,實則是與朝廷積怨已深的一次總爆發。
“趙擎...”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傳令下去,列陣迎敵。”
號角聲嗚咽響起,平西王的黑旗軍在曠野上迅速展開陣型,如一片移動的鐵林。
吳靖策馬前行,親兵緊隨其後,他望著遠處嚴陣以待的雲州守軍,心中並無波瀾。
這場仗,他等了太久了。
京城,東宮。
燭火搖曳,映照著太子蕭景琰蒼白的麵容。
他手中捏著八百裡加急軍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雲州失守,趙擎戰死...”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微發顫,“平西王連破三州,已逼近王畿...”
殿內寂靜無聲,唯有燭火劈啪作響。
蕭景琰抬起頭,看向垂首立於下方的幾位重臣:“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內閣首輔楊文卿顫巍巍出列:“殿下,京畿守軍不足五萬,且多是久未經戰事的新兵。平西王麾下皆是邊軍精銳,久經沙場,若直逼京城,恐...難以抵擋。”
“朕知道!”蕭景琰猛地站起身,衣袖帶翻了案上的茶盞,碎裂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刺耳,“朕問的是對策!不是聽你陳述危機!”
幾位大臣麵麵相覷,兵部尚書李振硬著頭皮上前:“殿下,為今之計,唯有急調北境軍南下勤王。
北境軍常年與漠北蠻族交戰,戰力強悍,足以與平西王抗衡。”
“北境軍?”蕭景琰蹙眉,“北境距此千裡之遙,等大軍趕到,叛軍恐怕早已兵臨城下!”
“可命北境軍輕騎先行,晝夜兼程,十日之內必可抵達。”李振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臣舉薦一人——北境行軍總管許楚驍。此人雖年僅二十八,卻已是身經百戰,用兵如神,去年漠北之戰,以少勝多,大破蠻族三萬鐵騎,有‘北境之狼’之稱。”
蕭景琰沉吟片刻,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許楚驍...朕記得他。但北境軍統帥不是鎮北侯嗎?”
“鎮北侯年事已高,且需坐鎮北境以防蠻族趁機南下。許楚驍雖官職不高,卻是實際指揮北境軍作戰之人,在軍中威望極高。”李振解釋道,“授予他行軍總管之權,節製各路勤王兵馬,必能扭轉戰局。”
殿內陷入沉默,隻有蕭景琰來回踱步的腳步聲。
終於,他停下腳步,眼中閃過決斷之色:
“擬旨:加封許楚驍為平叛行軍總管,總攬剿匪軍事,即刻率北境鐵騎南下勤王!八百裡加急送達!”
北境,寒石關。
狂風卷著雪粒拍打在城牆上,發出沙沙聲響。
許楚驍立於關隘之上,望著遠處蒼茫的雪原,呼出的白氣瞬間被風吹散。
他身形挺拔如鬆,麵容棱角分明,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寒星般銳利,左頰上一道淡淡的疤痕更添幾分悍勇之氣。
“將軍,京城來的急報。”副將韓擎快步走來,遞上一封火漆密信。
許楚驍拆開信箋,目光迅速掃過,眉頭漸漸蹙起。
“平西王反了...”他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清君側?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韓擎見狀,忍不住問道:“將軍,朝廷有何指令?”
許楚驍將信遞給他,目光再次投向遠方的雪原:“命我率軍南下平叛,授行軍總管之權。”
韓擎讀完軍報,臉色微變:“平西王麾下至少有八萬精銳,且已連破三州,士氣正盛。我軍主力不過三萬,且需分兵留守北境,以防蠻族趁虛而入...”
“我自有計較。”許楚驍打斷他,轉身向城下走去,“傳令各營指揮使,即刻至帥帳議事。”
帥帳內,炭火盆劈啪作響,驅散了北境的寒意。
十餘名將領肅立帳中,聽許楚驍傳達京城的命令。
“平西王叛亂,已逼近王畿。”許楚驍聲音平靜,卻自帶一股威嚴,“太子殿下命我等南下平叛,授我行軍總管之權,節製各路兵馬。”
帳中一陣騷動,幾位資曆較老的將領麵露疑色。
“將軍,北境軍以防守蠻族為重,若主力南下,萬一蠻族來犯...”一位鬢發微白的老將遲疑道。
許楚驍目光掃過眾人:“我已考慮此事。韓擎將軍率一萬兵馬留守北境,依托寒石關天險,足以抵禦蠻族。我親率兩萬鐵騎南下,輕裝簡從,晝夜兼程,務必在十日內抵達京畿。”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兩萬對八萬?”另一位將領驚呼,“平西王的邊軍驍勇善戰,兵力懸殊如此之大,這...”
許楚驍嘴角微揚,露出一絲近乎冷酷的笑意:“兵不在多,在精;將不在勇,在謀。平西王雖勢大,然其倉促起兵,後勤補給必是軟肋。且他遠離根據,深入王畿,看似勢如破竹,實則如無根之萍。”
他走到帳中沙盤前,手指點向幾處關隘:“我軍南下,不必直迎其鋒,可據守青峪關,扼其咽喉。平西王若強攻,必損兵折將;若繞道,則拉長補給線,予我可乘之機。”
眾將麵麵相覷,漸漸露出信服之色。
“傳令各營,即刻準備,拂曉出發!”
京畿之地,烽煙四起。
平西王吳靖大軍已至潞水河西岸,距京城不過二百裡。
沿途州縣或降或破,叛軍氣勢如虹。
吳靖站在潞水河畔,望著滔滔江水,麵色沉靜。
他身後,八萬大軍營帳連綿數裡,旌旗蔽日。
“王爺,探馬來報,朝廷已急調北境軍南下,許楚驍被授行軍總管之權。”謀士孫文謙低聲道。
吳靖眉頭微挑:“許楚驍...那個北境之狼?”
“正是。據說他僅率兩萬鐵騎南下,晝夜兼程,預計五日後可抵達青峪關。”
吳靖冷笑一聲:“兩萬兵馬?朝廷是無人可用了嗎?黃口小兒,也敢與我抗衡?”
孫文謙謹慎道:“王爺不可輕敵。許楚驍雖年輕,卻屢建奇功,漠北之戰,以八千破三萬,絕非僥幸。”
“漠北蠻族,烏合之眾罷了。”吳靖不屑道,“我麾下邊軍,久經戰陣,豈是蠻族可比?傳令下去,加速渡河,務必在許楚驍抵達前攻破青峪關!”
青峪關,京畿屏障。
關隘之上,守將林遠望著遠處滾滾煙塵,麵色凝重。
平西王先鋒已至關前十裡,大戰一觸即發。
“將軍,關內守軍僅五千,如何抵擋叛軍攻勢?”副將焦慮道。
林遠握緊劍柄,指節發白:“守不住也要守!青峪關若破,叛軍便可長驅直入,直逼京城。我等唯有死戰,等待援軍。”
“援軍何時能至?”
“北境軍已南下,許楚驍將軍親率鐵騎趕來,最多五日...”
“五日?”副將聲音絕望,“我們恐怕連一日都守不住!”
林遠目光堅定:“那就守到最後一兵一卒。”
就在這時,關外突然響起號角聲,叛軍先鋒開始列陣,攻城器械緩緩推進。
“準備迎敵!”林遠大喝,拔劍出鞘。
北境軍南下途中。
許楚驍率鐵騎晝夜兼程,已連續奔馳三日,人馬皆疲。
“將軍,前方五十裡便是青峪關。探馬來報,平西王先鋒已開始攻城!”斥候飛馬來報。
許楚驍勒住戰馬,眼中閃過銳光:“韓擎,我軍還需多久能抵達青峪關?”
“照目前速度,至少還需兩日。”
許楚驍搖頭:“太遲了。青峪關守軍不足五千,撐不了兩日。”
他沉思片刻,突然下令:“挑選三千精銳,換乘備用戰馬,隨我輕騎突進。其餘部隊由你率領,繼續前進。”
韓擎大驚:“將軍不可!三千輕騎直麵叛軍大軍,無異以卵擊石!”
許楚驍嘴角微揚:“兵者,詭道也。平西王料我全軍尚在兩日路程外,我偏要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目光掃過身後疲憊卻依然軍容整肅的北境鐵騎,聲音提高:“北境兒的郎們!可敢隨我直搗黃龍,會一會平西王的精銳?”
“願隨將軍!”三千將士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許楚大笑:“好!換馬,出發!”
三千鐵騎如離弦之箭,絕塵而去。
青峪關下,戰況慘烈。
叛軍已發動三次猛攻,關牆多處破損,守軍死傷慘重。林遠渾身浴血,仍在奮力拚殺。
“將軍,東門快守不住了!”一名士兵踉蹌來報。
林遠咬牙:“調預備隊上去!無論如何,必須守住!”
就在這時,關外叛軍後方突然響起騷動,一陣混亂的喊殺聲由遠及近。
“怎麼回事?”林遠驚疑不定。
片刻後,一名哨兵狂奔而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狂喜:“將軍!援軍!是北境軍的旗幟!他們從叛軍背後殺來了!”
林遠急忙登上高處望去,隻見叛軍後方煙塵滾滾,一隊黑甲騎兵如利刃般切入叛軍陣中,所向披靡。
為首一將,白馬黑甲,長劍如電,正是許楚驍。
“怎麼可能...”林遠喃喃道,“北境軍至少還需兩日才能趕到啊...”
關下,許楚驍率三千鐵騎左衝右突,叛軍措手不及,陣腳大亂。
他們萬萬沒想到,本應在兩日路程外的北境軍會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戰場。
“許楚驍在此!叛軍受死!”許楚驍大喝一聲,長劍揮過,一名叛將應聲落馬。
北境鐵騎如狼入羊群,奮勇砍殺。
叛軍先鋒原本全力攻城,後方空虛,被這突然一擊打得暈頭轉向,紛紛潰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許楚驍並不戀戰,率軍衝殺一陣後,迅速向關隘靠近。
“開門!”他朝關上大喝,“北境行軍總管許楚驍,奉旨平叛!”
關門緩緩開啟,許楚驍率軍疾馳而入。
關隘內,許楚驍飛身下馬,林遠急忙迎上。
“許將軍!您真是神兵天降啊!”林遠激動不已。
許楚驍擺手:“林將軍辛苦。叛軍暫退,但很快會重整攻勢。關內情況如何?”
“守軍傷亡過半,箭矢滾木也已不足...”林遠麵色沉重。
許楚驍點頭:“我帶來的三千騎兵可助守城。但叛軍主力不下八萬,硬拚絕非上策。”
他快步走上關牆,觀察城外形勢。叛軍雖暫時後退,但已在遠處重整陣型,更多部隊正從後方趕來。
“青峪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若叛軍不惜代價強攻,終究難保。”許楚驍沉吟道,“必須出奇製勝。”
他召來副將:“叛軍新敗,士氣受挫,今夜必放鬆警惕。我欲親率精銳夜襲敵營,燒其糧草,亂其軍心。”
林遠大驚:“將軍不可!叛軍營寨防守嚴密,夜襲太過冒險!”
許楚驍眼中閃過狡黠之光:“正因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才更可能成功。”
是夜,月黑風高。
許楚驍親率五百精兵,悄無聲息地潛出關隘,借著夜色掩護,摸向叛軍大營。
叛軍果然防備鬆懈,連營外圍巡邏稀疏。許楚驍率軍輕易潛入,直撲糧草囤積之處。
“點火!”許楚驍低喝。
頓時,火光四起,叛軍糧草區陷入一片火海。
“敵襲!敵襲!”叛軍驚慌大喊,營中一片混亂。
許楚驍並不戀戰,立即率軍撤退。叛軍慌亂中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站在關牆上,望著遠處衝天的火光和混亂的叛軍營寨,林遠由衷歎服:“許將軍真神人也!”
許楚驍卻麵色凝重:“這隻是開始。平西王不會因此罷休,更大規模的進攻很快就會到來。”
平西王大營中,吳靖麵色鐵青。
“廢物!一群廢物!”他怒斥跪在地上的將領,“八萬大軍,被三千騎兵襲擾,連糧草都被燒了!我要你們何用?”
眾將低頭不敢言語。
謀士孫文謙上前勸道:“王爺息怒。許楚驍狡詐異常,出其不意,確實防不勝防。但此舉也暴露了他的弱點——兵力不足,隻能靠奇襲取勝。”
吳靖冷靜下來,冷哼一聲:“你說得對。許楚驍雖有小智,卻無大勢。傳令下去,加強戒備,明日全力攻城!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招!”
次日,叛軍發動全麵進攻,八萬大軍如潮水般湧向青峪關。
關牆上,許楚驍親自指揮防守。
箭矢如雨,滾木礌石紛紛落下,叛軍死傷慘重,但仍前仆後繼。
“將軍,西門告急!”、“東門箭矢用儘!”壞消息接連傳來。
許楚驍麵色沉靜,指揮若定:“調預備隊增援西門。東門改用熱油迎敵。”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黃昏,關牆下屍積如山,叛軍攻勢稍緩。
是夜,許楚驍召集眾將議事。
“今日雖擊退叛軍,但我軍傷亡慘重,箭矢滾木幾乎用儘。
再這樣下去,青峪關最多隻能再守兩日。”林遠憂心忡忡。
許楚驍點頭:“確實不能坐以待斃。我有一計,但風險極大。”
眾將屏息聆聽。
“叛軍連日攻城,士氣已疲。我欲明夜再率精兵夜襲,直取平西王中軍大帳。”
眾將嘩然。韓擎急忙勸阻:“將軍!平西王經昨夜之事,必加強戒備,夜襲中軍大帳無異自投羅網!”
許楚驍眼中閃過銳光:“正是因為他料我不敢再行夜襲,更料我不敢直取中軍,我才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展開地圖:“我觀察多日,平西王大營依山傍水,中軍設於此處。明日我將親率一千死士,由此小路潛入,直撲中軍。同時,林將軍率關內所有能動之兵,從正麵佯攻,吸引叛軍注意力。”
“此計太過凶險!”林遠反對,“若將軍有失,全軍危矣!”
許楚驍堅定道:“兵法雲: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如今形勢,唯有出奇製勝。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眾將麵麵相覷,最終齊聲道:“願隨將軍死戰!”
次日夜間,月隱星稀。
林遠率軍從關內殺出,猛攻叛軍前營。
叛軍果然全力迎戰,注意力被吸引到前方。
與此同時,許楚驍親率一千精兵,沿小路悄無聲息地潛入叛軍大營後方,直撲中軍帳。
平西王吳靖正在帳中與將領議事,忽聽帳外殺聲四起,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他厲聲問道。
一名衛兵慌張闖入:“王爺!許楚驍...許楚驍率軍殺到中軍了!”
吳靖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他如何突破重重防線?”
帳外,許楚驍一馬當先,長劍如龍,直取中軍大帳。
北境死士奮勇拚殺,叛軍措手不及,陣腳大亂。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保護王爺!”叛將們急忙護著吳靖後撤。
許楚驍一眼看見被眾將簇擁的吳靖,大喝一聲:“平西王!許楚驍在此!可敢與我一戰!”
吳靖怒極反笑:“黃口小兒,也敢猖狂!拿我刀來!”
他推開護衛,提刀迎戰。兩軍主帥在亂軍中交鋒,刀劍碰撞,火星四濺。
許楚驍年輕力壯,劍法淩厲;吳靖老辣狠厲,經驗豐富。二人戰得難分難解。
然而叛軍畢竟人多,漸漸合圍過來。
許楚驍見目的已達,並不戀戰,虛晃一劍,率軍突圍。
“追!給我追!”吳靖暴怒,親自率軍追擊。
許楚驍且戰且退,將叛軍引向預定地點——一處山穀。
當吳靖率軍追入山穀時,突然四周火起,伏兵四出。
“中計了!”孫文謙大驚,“王爺快退!”
但為時已晚,山穀兩側箭如雨下,叛軍死傷慘重。
吳靖在親兵拚死保護下,狼狽突圍而出,退回大營。
此役,叛軍折兵數千,士氣大挫。
青峪關上,守軍歡欣鼓舞。
“將軍神機妙算!叛軍經此一敗,短期內無力再發動大規模進攻了!”林遠興奮道。
許楚驍卻搖頭:“平西王雖敗,但主力猶在。而我軍傷亡亦重,且援軍尚需時日才能趕到。”
他望著遠處叛軍營寨,目光深邃:“為今之計,唯有與平西王談判,拖延時間。”
“談判?”眾將驚訝。
“正是。”許楚驍嘴角微揚,“平西王新敗,士氣低落,也需時間重整。我料他必願意暫時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