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臉上都混合著迫切與恐懼——他們都知道,再次觸碰那些禁忌的信息,無異於將手伸入沸騰的油鍋。
“快!”羅根低吼,聲音因緊張而嘶啞,“所有能用的計算核心,全部接入!優先提取頻率特征,忽略穩定性!我們不需要持久,隻需要一刹那的‘乾擾’!”
命令下達,技術小組以近乎瘋狂的速度操作起來。
備用電源被強行接入燒毀的線路,冒著電火花的危險進行跨接,便攜式終端被密密麻麻地連接到控製台殘存的接口上。
光屏再次亮起,上麵流動的不再是完整的數據流,而是破碎的、扭曲的、充滿乾擾噪點的碎片,仿佛在窺視一個瀕臨崩潰的電子幽靈。
每一次嘗試讀取,醫療床上,萊娜的身體都會發生一次劇烈的、無意識的痙攣。她左半身的晶化區域閃爍不定,右半身的碳化痕跡如同憤怒的蛇般扭動,仿佛她殘存的意識正在本能地抵抗著這種二次掠奪。
而她旁邊,莉娜臉上那僵硬的、非人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絲,仿佛在嘲笑著他們的徒勞。
我們在褻瀆……羅根的心在抽搐,但他彆無選擇。外部爆炸的震動不斷傳來,提醒著他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著更多的犧牲。
突然,負責監控b7區缺口的士兵發出了變了調的驚呼:“它……它的眼睛!光芒在變化!”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隻見缺口後方,那兩點一直保持穩定蒼白的“眼睛”,亮度開始發生極其細微的、快速的波動,仿佛在……進行著某種超高速的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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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一種新的、更加刺耳的高頻噪音開始融入背景輻射,像是無數根細針在刮擦著每個人的頭骨!
“它在調整頻率!”托蘭博士駭然道,“它在適應凱洛斯艦長的力場!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數據提取小組傳來一聲短促的歡呼:“有了!捕捉到一段相對完整的秩序共振峰值序列!雖然隻有不到0.7秒,但特征很明顯!”
光屏上,一段極其短暫卻異常清晰的能量波形被放大。
它呈現出一種絕對平滑、沒有任何雜波的尖銳峰穀,散發著冰冷而純粹的秩序感,與萊娜左半身晶化組織的特征完全吻合。
“發送給凱洛斯!現在!”羅根毫不猶豫地下令。
那段承載著微弱希望與巨大風險的數據碎片,被壓縮成一道極限超密脈衝,射向正在亡靈艦隊中穿梭鏖戰的黑色戰艦。
幾乎在接收到的瞬間,凱洛斯的戰艦猛地改變了戰術!
它不再與亡靈艦隊糾纏,而是如同靈活的遊魚般,以一個極其驚險的弧度甩開追擊,艦首對準了b7區缺口的方向!
“以秩序之名,行驅散之實……真是諷刺……”凱洛斯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嘗嘗這個,你這竊取光芒的雜種!”
黑色戰艦的艦首,一塊巨大的、如同黑水晶般的裝甲板緩緩滑開,露出了下麵複雜無比的環狀能量聚焦器。
聚焦器的中心,並非凝聚毀滅性的能量,而是開始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與那段數據碎片頻率高度共鳴的、乳白色的柔和光輝!
這光輝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權威性”,仿佛它本身就是“規則”的體現。
當這束經過調製的秩序之光射向b7區缺口時,發生了驚人的一幕!
那覆蓋缺口的晶化焦痂,以及正在瘋狂攻擊基地的亡靈艦隊,其表麵那些灰白色的、呈現秩序化特征的區域,如同受到了某種絕對的召喚,瞬間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它們紛紛亮起,試圖與這束光同步!
然而,這些亡靈造物內部的混亂本質,與這純粹的秩序之光產生了根本性的、劇烈的衝突!
滋滋滋滋——!!!
刺耳的能量湮滅聲瞬間響徹戰場!
被秩序之光照耀到的亡靈戰艦,其表麵的灰白色區域瞬間變得極度不穩定,與內部的暗紅色熵增能量發生了可怕的內爆!
一艘接一艘的亡靈戰艦,如同被點燃的鞭炮般,從內部炸裂開來,化作一團團混合著蒼白與暗紅的、短暫存在的能量旋渦,隨即徹底湮滅!
就連b7區缺口那晶化的封印層,也劇烈地波動起來,表麵的灰白色光芒瘋狂閃爍,與內部試圖湧出的暗紅能量激烈對抗,暫時阻止了更多觸須的伸出!
有效!竟然真的有效!
基地內部爆發出短暫的、劫後餘生般的歡呼!
但羅根和凱洛斯卻絲毫不敢放鬆。他們都清楚,這隻是權宜之計。
他們正在利用那個存在“竊取”來的秩序力量,去攻擊它自身,這無異於火上澆油,隻會進一步刺激它,加速它的學習和適應。
果然,缺口後方那兩點蒼白的眼睛,亮度驟然提升!
高頻的計算噪音變得更加尖銳刺耳!
僅僅幾秒後,殘餘的亡靈戰艦和缺口表麵的反應發生了變化!
它們不再試圖與秩序之光同步,其表麵的灰白色區域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內斂的暗紅光澤,一種……仿佛學會了“隱藏”和“隱忍”的混亂!
亡靈戰艦的攻擊不再魯莽,而是開始有意識地規避秩序之光的直射,甚至嘗試利用爆炸的殘骸作為掩護,攻擊變得更加狡猾和難以預測。
缺口處的封印層也不再劇烈波動,而是以一種更“柔和”的方式,開始緩慢地……“消化”和“適應”秩序之光的力量,將其轉化為另一種更詭異、更平衡的混合能量!
它學得太快了!快得令人絕望!
“它找到了平衡點!”凱洛斯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力,“它在利用我們的攻擊完善自身!這樣下去不行!羅根,必須執行第二方案!‘亡語織網’!”
“亡語織網?”羅根一愣,這是個凱洛斯之前未曾提及的計劃。
“用最大的能量衝擊,暫時癱瘓它的感知和計算能力!哪怕隻有一瞬間!”
凱洛斯語速極快,“我的戰艦可以充當能量節點,但需要另一個強大的、與它深度連接的‘信標’來引導和放大衝擊,確保能穿透它的防禦!那個‘信標’會承受巨大的反噬……”
他的話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醫療床上的萊娜。
她是目前已知的、與那個存在連接最深的人選……也是唯一的“信標”。
“不!”羅根下意識地拒絕,“她會被徹底摧毀!”
“這是唯一能打斷它進化節奏的機會!”凱洛斯吼道,“否則等它完全適應並整合了兩種力量,我們都得死!而且……‘信標’不一定會被摧毀,隻是……很可能永遠迷失在它的‘信息海’裡,或者變成真正的‘緘默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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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迷失……緘默知者……
羅根看著萊娜那飽受摧殘、卻依舊在無意識抵抗的身體,又看向外部戰場上雖然受挫、卻仍在不斷調整進化的亡靈艦隊,以及缺口後方那兩點變得更加“深邃”和“智慧”的蒼白眼眸。
他知道,凱洛斯是對的。溫和的手段已經無效,唯有更極端的冒險,才有一線生機。
“……該怎麼做?”他的聲音乾澀無比,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絲。
“將伊斯博士……連接到基地的主能源網絡,以最大功率過載輸出!我的戰艦會同步進行超載衝擊!能量會通過她這個‘通道’,直接轟擊核心的意識!”
凱洛斯給出了冷酷的方案,“準備好……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醫療區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技術人員們看著昏迷的萊娜,手都在顫抖。將她連接到足以供應整個基地的龐大能源上,這無異於將一根纖細的導線接入雷霆風暴之中!
“船長……”托蘭博士聲音哽咽。
羅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而絕望的空氣,然後猛地睜開,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執行。”
命令被沉重地執行。粗大的能源管線被小心翼翼地連接到萊娜醫療床的接口上,另一端則連接著基地澎湃卻極不穩定的主能源核心。
所有安全限製被解除。
外部,凱洛斯的黑色戰艦開始散發出不祥的、過載的熾烈光芒,艦體周圍的空間都開始微微扭曲。
“能量通道建立!穩定性極差!”
“凱洛斯艦長準備就緒!”
羅根最後看了一眼萊娜,她的眉頭似乎因感受到巨大的能量壓力而微微蹙起,仿佛在無聲地抗爭。
“……對不起,萊娜。”他低聲說,然後猛地揮手,“啟動!”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自基地內部!
主能源核心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湧入萊娜所在的醫療區!
連接她的管線瞬間被灼目的白光吞沒,整個醫療區被無法直視的熾烈光芒淹沒!
萊娜的身體猛地繃直,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卻仿佛不屬於這個維度的尖嘯!
她的左半身晶化區域爆發出足以灼傷視網膜的極致白光,右半身碳化區域則噴湧出如同實質的、吞噬光線的濃稠黑暗!
兩股極端的力量在她體內被強行放大、對撞,將她變成了一個短暫存在的、痛苦的能量奇點!
幾乎同時,外部凱洛斯的戰艦也射出了一道凝聚到極致、仿佛能切開空間的漆黑能量束,並非射向缺口,而是射向了萊娜所在的方位!
兩股龐大的能量,通過萊娜這個痛苦的“信標”,被強行糅合、扭曲、然後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折射向了b7區的缺口!
這一次,沒有爆炸,沒有光暈。
隻有一種……絕對的“靜默”。
仿佛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線、所有的能量波動,都在那一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抹除”了。
時間仿佛停滯了那麼一瞬。
然後——
缺口後方,那兩點蒼白的眼睛,猛地劇烈閃爍起來,光芒變得混亂而黯淡,仿佛內部的“處理器”被強行塞入了無法理解的亂碼,陷入了短暫的宕機!
所有正在攻擊的亡靈艦隊,如同瞬間失去了提線的木偶,動作猛地一滯,表麵的共生物質光芒迅速黯淡,變得如同真正的、死寂的殘骸,漂浮在虛空之中。
成功了?“亡語織網”暫時癱瘓了它!
但代價是……
醫療區的熾烈光芒緩緩散去,露出其中的景象。
所有連接萊娜的管線都已熔斷汽化,醫療床變成了一堆扭曲的廢鐵。
萊娜躺在一片焦黑的廢墟中,身體表麵的晶化與碳化痕跡……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毫無生氣的、仿佛最普通岩石般的灰白色,覆蓋了她的全身。
她一動不動,所有的生命監測儀器屏幕……都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直線。
隻有她的眼睛,還睜著。
左眼是一片空洞的、沒有任何光芒的純白。
右眼是一片深邃的、沒有任何光亮的漆黑。
沒有痛苦,沒有意識,沒有任何情感,隻有絕對的……虛無與緘默。
她變成了真正的……緘默知者。
而就在這時,那片死寂的直線,突然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同時,缺口後方,那兩點即將徹底熄滅的蒼白眼睛,猛地又重新亮起!雖然不再穩定,卻閃爍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憤怒?
亡語織網未能摧毀它,反而……徹底激怒了它?
羅根的心,沉入了比深淵更深的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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